危险的气息自下而上传来,源稚生听见了利刃割裂空气的尖啸。
那一抹白刃以几乎看不见的疾速,从脚底朝他双腿的中部斩来,携带着近乎要将他一分为二的凌厉气势。
源稚生一边心里暗骂这家伙是真的阴险,得有多肮脏的心理才会把死人的衣服扒下来,套在身上,全程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装尸体,静静地等待自己从他的身旁经过,最后抓准时机用恶毒的刀法斩向男人最脆弱的位置!
但心里骂归骂,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源稚生的反应力绝对称得上神速,愤怒和惊讶都没有影响他的行动,千钧一发之际,他刚刚迈出的前腿脚尖点地,下一刻就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前行的步调更变为后撤。
刀锋几乎是擦着源稚生的裤腿掠过,地上的人一击落空后,迅速朝远离源稚生的方向翻滚而且,源稚生刚刚收回前伸的腿,还没稳住身形,不远处的另一面穿着执行局黑风衣的“尸体抬手朝他高速射击。
对方甩出了五枚连续的子弹,两枚瞄准他的脑袋,其余三枚封锁了源稚生有可能撤退或是闪避的所有路径……这家伙的枪法极其精湛,绝对是个经验丰富的神枪手!
普通的执行局精英如果遭遇这样连续且如此密集的攻势,哪怕不被斩胯的那一刀劈到,也绝对来不及应对这名枪手射出的子弹,但源稚生毕竟是源稚生,蛇歧八家的皇在最危险的时刻才会展现出他异于常人的实力。
近乎无解的弹幕被源稚生弯腰避开了两枚,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将古刀蜘蛛切猛然上挑,将又两枚子弹的弹道强行改变,只剩下最后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脖颈掠过,在他耳下的脖颈处留下一道细长且笔直的伤口。
鲜血从伤痕中渗出,子弹再偏移哪怕那么一毫米就会擦破他的动脉,但源稚生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惶恐或后怕的神情,他是身经百战的男人,比现在更危险的处境也遭遇过不止一次,早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
但即便源稚生遭遇过的情况可能比现在危险,他的对手一定不像现在这两个家伙这样……这么不择手段!
或许是意识到子弹无法对源稚生造成威胁,抬枪射击的人并没有再度追击,和那个用刀偷袭的人一样,攻击没有得手后,他就朝一旁翻滚去。
源稚生在下一瞬就失去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的朝背后的地面向下栽去,就好像是黑暗中忽然有人伸出一只脚把他给绊倒了一样。
埋伏一阵接着一阵,环环相扣,这两个家伙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混球!
强大如源稚生在他们阴险的计谋中还是栽了,这两个家伙费尽心思设计了撩阴斩和定点连射,却根本没想着以这两招直白的偷袭拿下源稚生,一切都是为了此刻而做的铺垫……
他们把源稚生往他们预设的路径上逼去,两人在地上翻滚身体绝不是毫无意义的与源稚生拉开距离,而是他们两人的胳膊上都紧绑有一根绳子,在他们假扮尸体的时候,绳子静置在地面上,绝不会引起源稚生的注意,但一旦源稚生到达目标位置,他们通过翻滚拉开距离,这条绳子就瞬间绷直,像一把刀一样割向源稚生的小腿。
这条绳子是两人路过神道中一尊巨大雕像时发现的,和普通被幡幢束缚的魔像不同,那尊雕像显得尤为高耸,身上缠绕的不是白纸绳而是粗壮的尼龙绳,为了得到这根绳子,楚子航还冒着大不韪攀到雕像的头部去把绳子给取下。
绳子由两根大拇指粗细的尼龙线编织纠缠而成,结实无比,哪怕是鳄鱼需要咬断它也得花上相当一段时间。
源稚生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当他反应过来想要起身时,却已经晚了。
两道黑影以猎鹰扑食的姿态飞身扑来,一人用沙漠之鹰抵在他的太阳穴上,一人将长刀横置在他的咽喉前,冰冷的刀锋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他们用尼龙绳把源稚生的双手捆在身后,然后没收了他风衣里的枪、手上的蜘蛛切和短刀,动作一气呵成的像是经常打家劫舍的匪徒。
“一开始我都吓坏了,还以为你这种生物真是无敌的。”恺撒喘着粗气,看了眼源稚生脖颈处的伤口,然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原来皇这种东西也会流血啊。”
为了控制住源稚生,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力量和精力都给耗尽了,这不仅仅是一场力量方面的交锋,更是一场心理博弈,拼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谁更没有底线,为此他们甚至还动用了曾经所不耻的、芬格尔想出的“用则必胜”战术。
其实两人现在回想起来,也不得不承认芬格尔这家伙的确是个人才……如果是比拼下三滥和歪点子的话。
他的这套“用则必胜”战术涉及到诸多方面,物理战,化学战,甚至是心理战……战术要领只有三个字——不要脸。
比如拿血糊住对手的脸时千万不要嫌脏,一定要用大团的,最好把对方整张脸都糊上;比如用撩阴腿踢人时一定要找准角度然后趁其不备,千万不要让对方有所察觉和防备,也别怕把对方踢坏了而省力;再比如装死人的时候切记要放缓呼吸一动不动,哪怕身上痒痒也不准挠,不然就会前功尽弃……还有戳眼珠子的干扰战术、用指甲刮黑板的物理声波战术、往敌人的鼻孔里灌胶水的化学战术、和大声辱骂对方双亲及祖宗的心理战术……等等。
恺撒和楚子航擒住源稚生的三个步骤就是从芬格尔的战术中获得的灵感……恺撒是个极度骄傲且信奉正义的人,能把他逼到使用这么不体面的战术,源稚生也称得上是首屈一指了。
直到现在,恺撒被源稚生锤击的胸口还在火辣辣的作痛。
“你们果然已经知道了么,家族的秘密。”源稚生被两人擒住,被两个致命的武器胁迫着,却丝毫不显得慌乱,仍是用淡淡的语气说,“知道这些东西,对你们其实没有任何好处,这些东西太过沉重了,小孩子知道了大人世界的真相,接下来面临的就是致命的危险和崩溃。”
“混蛋!”恺撒低骂一句,把沙漠之鹰的枪柄狠狠地敲在源稚生的额头上,“你这样的家伙还真是让人愤怒,是搞不清楚现在的处境么?还敢用这种语气和我们讲话!”
“搞不清处境的大概是你们吧。”源稚生脑袋被砸也不显得愠怒,“源氏重工已经全面封锁了,一只老鼠也别想溜出去,现在至少有五姓家主聚集在这栋大厦里,还有执行局的干部和风魔家的忍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束手就擒不论对你们还是对我们都是最好的选择。”
“听起来确实很唬人,但他们的少家主在我们手上……”恺撒顿了顿,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哦不对,现在已经是大家长了,有你这个大家长作为人质,相信那些家主们也不会为难我们的,不是么?他们也不想见到自己的大家长在我们手上负伤或是惨死吧?”
楚子航死死地盯着源稚生的脸,观察他的表情,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面对恺撒露骨的威胁,源稚生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或是失措的情绪,他很镇定,就好像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性命正被两个充满敌意的家伙捏在手里。
“说实话,其实知道你们从海底活下来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不管你们拿我做人质也好,去威胁其他家主们也罢,这些都没什么所谓,但是你们不该杀死那么多执行局的人。”源稚生面无表情地说,“他们今夜来源氏重工只是搬运东西,他们都是无辜的,每个人都有家人在等他们回去,知道这些人死了,他们的家人会很伤心。”
“执行局的人不是我们杀的。”楚子航说,“虽然说这话说出来你也很难相信,因为你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比起你们的话,我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源稚生微微点头,“我来到这一层的时候,这里只有你们,和满地的尸体,没没有任何一人,你们偷窥了家族的秘密,最重要的一副壁画也被你们盗走了。”
“别胡乱给我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我们压根连最后一副壁画是什么模样都没见着!”恺撒冷喝道,“那里是一处封闭的空间,我们根本就没有那一架专属电梯的权限,是你亲自刷贵宾电梯把我们送上这一层,不是么!我们上来的时候,这些执行局的人已经死了,你硬说人是我们杀的话就拿出证据,现在是法制社会,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我的眼睛就是证据。”源稚生看着恺撒,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哦,上帝!真是够了!我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恺撒真是被气笑了。
他见过的上一个成功把他气笑的人还是芬格尔,可那个家伙虽然没有底线,但贵在自知,从不像这些虚伪的日本人一样,犯了错却毫不过问,只顾着往别人的头上扣更大的罪名!
不过恺撒话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他不该和这种家伙谈法制,他的面前是日本黑道的老大,和这家伙讲法制就好像和乞丐聊人生理想,和歌伎牛郎聊洁身自好!
“听着!我恺撒·加图索生平最接受不了两件事就是背叛和污蔑,而你两个都占全了!还不止一次!”恺撒冷声道,“你本该是我们的后援和支柱,但你背叛了我们!你把我们三个扔在海底八千米的深处,面对成群的尸守,还私自把我们的深潜器改造成一枚核弹!要不是我被一群好心的渔民捞了上来,我甚至要觉得你们日本这个国家的好人都已经死绝了!”
“路明非因为帮你们消灭尸守群力竭,被抓走拍卖,我们去解救我们的同伴,你们蛇歧八家非但不施以援手,还切断了我们和学院之间的通讯,甚至派人在拍卖会的会场偷袭我们!”恺撒数落着一条条的罪状。
“你说你很高兴我们活着……我看你遗憾还来不及吧!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虚伪的人!一边派人追杀我们一边说自己高兴,当上了大家长,说瞎话的本事也与日俱增了是么!”
恺撒说着又往源稚生的脑袋上狠狠砸了一下,鲜血顺着源稚生的额头流下。
“我们确实命令辉夜姬封锁你们和卡塞尔学院的通讯,因为我们不希望和猛鬼众战争的期间,有秘党的人进来搅局,极渊计划确实是家族对你们的亏欠,是我犯下的错,我犯过很多错,但我都承认,我从来不逃避自己的过错。”源稚生如实说,“家族确实有派人寻找你们,但绝对没有下达偷袭你们或追杀你们的指令,我们只是想要控制住你们,但没有伤害你们性命的想法……不过是在我刚刚发现你们杀害执行局的人之前。”
“没有下达指令?”恺撒冷笑一声,“十拳会不是你们的人么?十拳会的会长高田吾是你的手下对吧?他亲手把短刀刺进我的胸口,说是你派他来的!”
“十拳会?他们已经背叛了蛇歧八家,就在山神会背叛的那一夜不久后。”源稚生说,“这是黑道人尽皆知的事,我们对猛鬼众掀起了战争,那些猛鬼众安插在蛇歧八家的暗钉也全部暴露了出来。”
“别扯了!要是让我知道你在说谎,绝对会用我手上的枪轰爆你的脑袋!”恺撒把沙漠之鹰的枪口用力抵在源稚生的额头上,“不知道皇的脑袋会不会和你的手臂一样坚硬,能吃的住子弹!”
“恺撒!”
楚子航大喊着提醒,但是已经晚了!
恺撒的枪口把源稚生的脑袋抵着后移,楚子航刀锋在一瞬间离开了源稚生脖颈的动脉处,两个致命的威胁现在只剩下一个,源稚生抓准了这一瞬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