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妈妈,我不会飞,我没办法到云朵上去。”钟菓摇晃着身体继续往前走,她抬头看着妈妈的脸,激动的哭了,“妈妈,我每天都很想你,我想你抱抱我。”
“傻孩子,那就来妈妈这里,妈妈就可以抱着你了。”妈妈声音慈祥,笑容也慈祥。
“我不会飞。妈妈,我没有翅膀,我不是天使……”钟菓蹲在栏杆上,抱头痛哭,“我想听妈妈的话做个天使,可是我还是没做到。”
“菓菓,不要哭,如果死了流眼泪,是上不了天堂的。乖孩子,别哭,妈妈在天堂等你好久了。”妈妈的手还在伸着,她的声音好像出现在钟菓的头顶似的。
很近。
很亲切。
钟菓缓缓的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近在眼前,却伸手无法触摸的妈妈。
“妈妈,我上不了天堂了。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我只能下地狱。”她伸长脖子,看了看摩天大楼的下面,混沌一片,“你看我都站在地狱的边缘了。”
“那不是地狱,孩子,别跳。千万别跳。”
“不是我要跳,是我不得不跳。”钟菓抹抹眼泪,笑了,“我从这里跳下去,就再也不会对不起嫂子,也不会觉得对david愧疚了。童晓欣也不会担心二哥对我余情未了,二哥心里也不会再因为我还爱着大哥而担心我破坏大哥的婚姻了。妈妈,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我叫很多人讨厌……可是我已经在努力的隐藏我的情感了,也努力的隐藏了我的真实想法,我好累啊……妈妈,我要走了……”
“妈妈,再见……”
“傻孩子。菓菓!”妈妈急切的喊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难道不爱david的吗?”
“不。我不会爱任何人了。”钟菓站起来,对妈妈一笑,面对摩天大楼下白晃晃的光芒,毫不留恋的跳了下去。
“菓菓。菓菓。快醒醒。”白以茹趴在钟菓跟前,捏着她的手,一边抹自己的眼泪,一边给钟菓擦眼泪。
david沉默着站在一边,握紧拳头,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睛了,为了救钟菓。
可是他刚才听见了什么?
他听见她说:我不会爱任何人了。
他的等待终究成了一座空城,连回忆都不再想留下来,一并被清除了。
十二年。
只是一场虚无的空白。
我不会爱任何人了。
你不会。
我也不会。
一汩一汩的眼泪,从钟菓的眼角流出来。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一直在飘着,飘着,没有落地,耳畔有风呼啸而过。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可是心里却是无法言说的痛。
她感觉到有谁的脚步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上,去往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依旧听不见,依旧看不见,只是心上的脚步让她快要窒息了一般的痛苦。
“菓菓。快醒来啊。你怎么总是做傻事。”白以茹也经历过感情的创伤,可是却无法理解钟菓一直想寻死的做法。
世上总有一种爱,爱到可以奋不顾身,连生命都不要,为的只是不想去打搅对方的生活。
一路走来,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表白的机会,只能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埋在心里,在梦回时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哭泣。
他们清楚对方知道自己的感情,可是却从未得到对方的表态,接受或者拒绝,对方连这个都吝啬给予。
他们连痛苦都痛苦的隐忍。
他们什么资格都没有。
他们的感情是心上的蔷薇,没有玫瑰的艳丽耀眼,就连盛开都不美丽,茎叶上的刺,扎不到别人,永远只会刺伤自己。
钟菓缓缓的睁开眼睛,不明白自己怎么还没死,自己都被蔷薇的刺伤过多少次了,怎么还能生命力顽强的活着?
病房里没有别人,安静的让她能听见输液瓶里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妈妈说,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这是真的吗?
“菓菓,你醒来了?”白以茹推开病房门,视线落在病床的方向,钟菓坐在那里,傻傻的仰头看着输液瓶。
钟菓回头看了看白以茹,微微点头,然后又望着输液瓶,“如果这只瓶子掉下来,碎了,有人进来,扎伤了脚掌,该怪谁?是谁的错呢?”
“当然是走路的人。他们自己没看见才会受伤。”白以茹走过去站在钟菓跟前,手搭在她的肩头。
“可是如果瓶子不摔碎,走路的人也不会受伤。”钟菓的目光一直落在输液瓶上,眼神有些呆呆的。
白以茹叹一口气,“菓菓,不管怎样,都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需要把所有人的错误,都加载在你一个人身上,你承受不了的。而且你也没有必要为别人的错误承担些什么。”
钟菓不说话,盯着输液瓶,安静的好像她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她不傻,她什么都知道。
可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才无法做到对很多事情熟视无睹。
有时候,她也希望自己能傻一些,可以不懂很多,那样就会快乐多了。但希望只是希望,没办法实现。
宁修霁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顾冬甯,两人看见钟菓醒来了,神色都轻松了一些。
“菓菓,david究竟怎么欺负你了?我找他去,替你收拾他。”宁修霁心疼的抚了抚钟菓的脸蛋。
钟菓摇头,“不是他。不怪他。”
“可是大家都说是他叫你去会所,你才受伤的。”
“我不是受伤,我是不想活了。二哥——”钟菓的眼神在盯着输液瓶两三个小时后,终于肯收回来,把病房里的人一一看过去,“大哥,嫂子,是我自己犯傻而已。跟david没关系,别去找他。我跟他的事情,我想自己处理,请给我一点个人空间。”
宁修霁跟顾冬甯对望了一眼,又看向钟菓,纷纷点头。
“以后别再做傻事。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的了。”白以茹抱了抱钟菓。
钟菓点头,“我想一个人安静下,你们回去吧。”
三个人听了,就先出去了。
宁修霁把五六个文件袋给顾冬甯后,去吩咐了护士在病房外守着钟菓,时刻关注她,怕她再做傻事。
顾冬甯拿着文件袋,迫不及待的要回家。白以茹却接到童晓欣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童晓欣哭得厉害,语无伦次的说自己好像怀孕了,她很害怕。
“别怕,晓欣,我现在过去接你,我们先到医院做检查。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到。”白以茹挂了电话,看着已经上车的顾冬甯,“我得去看看晓欣,她怀疑自己怀孕了,情况不太好。”
“联系修霁,我们得回家。”顾冬甯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
“冬甯,结果已经出来了,晚一些找爷爷也没关系。我必须先去看晓欣。”白以茹刚才已经跟顾冬甯看过宁修霁带回来的鉴定结果,皮皮不是顾冬甯的孩子,她心里也不担心了。
“那我送你过去。”
“我打车吧。你先回去。晚点我打电话给你。”白以茹说着就去挡了计程车。
接了童晓欣到医院,做了检查之后,结果是没有怀孕,只是大姨妈推迟而已。
闻讯赶来的宁修霁,知道后,虽然没说,但眼里是有些失落的。
白以茹先走一步,剩下的问题交给他们自己处理。
“去xxx酒店。”她上了计程车,报上刚才顾冬甯发短信说的地址。他没说什么事情,只说让她六点半过去,她刚才忙着,也就没问。
在酒店前台前台问了顾冬甯的房间,白以茹找到房间,敲敲门,没人来开。她又敲了几次,没人应,就拿着门把碰运气,却不想真的就打开了。
她走进去,关上门,经过浴室的时候,里面有水声,还纳闷顾冬甯洗澡居然不关门,难道是要给她惊喜?但下一秒她就不惊喜了,反而是惊吓。
满是玫瑰花瓣的被单上,邓维娜穿着姓感的睡裙,半遮半露又动作撩人的躺在上面,笑盈盈的看着白以茹,脸上全是挑衅的意味。
随着一声“老婆,我洗好了”,白以茹的身后浴室门被打开,顾冬甯裹着一条浴巾走出来,径直朝着邓维娜走过去,都没看白以茹一眼,“今天怎么变主动了?老婆是怕我满足不了你?”
“老公,哪里有啊!你每次弄得人家都好舒服呢!”邓维娜嗲声说道,“可是人家现在怀孕了,今天用手还是用嘴巴呀?”
“什么舒服来什么。”顾冬甯说着就扑到了邓维娜身上。
“哎呀,轻点,小心孩子。”邓维娜嗲嗲的声音尖叫,拍开顾冬甯那猴急的手,“还在才两个月,前三个月可是最关键的,医生告诉你的,你都忘了吗?怀皮皮的时候,你也这样,没节制,皮皮差点被你弄流产。”
顾冬甯笑呵呵的,“我会轻点,放心。”
“轻点,今天也不能碰我,再过一个月,三个月后,才让你碰我身体。”邓维娜手放在她的小肚子上,满脸笑意的看着白以茹,“你不走,还要看我们亲热?你想看,我可不想给人看。出去!”她忽然厉声吼道,“彻底的滚出去,以后霍夫曼家族再也没有你的一点儿位置了!离婚协议,冬甯很快会叫人送到你手里。”
“离婚是我跟顾冬甯的事情,没你说话的份!”被惊醒的白以茹,像发怒的狮子一样,冲过去,把顾冬甯拉开,手包使劲的砸在他身上,眼泪忍不住的掉。
“白以茹!你疯了是不是?!”邓维娜扯着白以茹的头发拽着她,不让她打顾冬甯。
白以茹停下手里动作,凶狠的看着邓维娜。
“不要干什么?”邓维娜护着自己的肚子,一边给顾老爷打电话,“爷爷,你快来酒店,白以茹不知道怎么知道我跟冬甯在酒店的住处了……”
白以茹咬咬牙,来不及多想,连着给了邓维娜几巴掌。
邓维娜捂着脸,“爷爷,白以茹打我,哎呀,我肚子好疼,孩子……我的孩子……啊……”
白以茹颤抖的看着邓维娜,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发狠打人,打过人之后,她的手掌烧呼呼的痛。
“白以茹,你别过来,你……”邓维娜手里的电话掉了,一半是演戏,一半是真的被白以茹的样子吓到了。
白以茹走到邓维娜躺着的那一边,浑身散发着怒气跟狠戾。
她扯住邓维娜的头发,另一只手揪着她的领子,将她扯下地,推搡着她,推出门外,还依旧不解气,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打人了。
她蹲在门口,一个劲的哭。
顾老爷派来的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来接走了邓维娜。另外的人从白以茹身边挤进门,也接走了顾冬甯,连把她带倒了也不管。
白以茹瘫坐在地上,不知道多久,才缓缓的站起来,拖着麻木的腿回去。
城堡里安静的出奇,大家应该都去医院看邓维娜了,她怀了顾冬甯的孩子,怀了霍夫曼家族的孩子。
“妈妈,我们这么晚了,去哪里?”顾七夕拉着白以茹的衣襟,跟着她往城堡外走。
“去好玩的地方。”白以茹怀里抱着顾嘉义,身后背着一只双肩包。
“好玩的地方有berta吗?”顾七夕对berta念念不忘,今天berta被送去宠物医院打疫苗,她都没有看见她。
“有。”白以茹点头,眼睛红红的,但没有再哭。
她不会再哭了,犯傻的是自己,怪不得任何人。
她应该笑,因为她就是个笑话,娱乐别人还不自知。
飞机起飞。
飞机降落。
被晨曦笼罩的城市的街道边,白以茹眉头蹙着,这才是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地方,她还是那个平凡到再也不能平凡的白以茹。
“妈妈,我们现在去哪里?爸爸知道我们现在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吗?他会不会也来?”顾七夕迈着小短腿,奶声奶气的问白以茹,虽然她对新的环境很好奇,但是没有顾冬甯在,她就觉得不自在。
“以后会来的。七夕,跟紧妈妈,别走丢了。”白以茹叮嘱顾七夕,穿过街道,挡了计程车。
清晨的薄雾散尽,阳光穿透云层,播撒在城市上空。
顾冬甯睁开眼,头昏沉沉的,这里不是家里,是办公室的休息间,他不记得昨晚自己取了酒店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很好奇白以茹怎么把他送到这里来了。
洗漱一番,他打了家里二楼客厅的电话,通常这个是时候,白以茹都是在客厅陪孩子们玩,她的手机可能听不见,但是座机一定会听见。
接电话的是宁可嫆,声音有些焦急,“儿子,你总算来电话了。”
“手机不小心关机了。”顾冬甯也是刚才发现手机关机的,所以一开机就给家里打电话。
“出大事了,冬甯,以茹跟孩子不见了。昨晚我们都不在家,没人看见她什么时候出门过,总之现在没人了。”宁可嫆一直联系不上顾冬甯,已经派人去找白以茹了,但是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却还是没找到人。
顾冬甯怔愣,好像一时没有听懂宁可嫆的话,消化了几十秒,才匆忙的拿起外套,往外冲。
回家,翻看了卧室里的物件,白以茹的所有证件都不见了,她还带走了几件常穿的衣服。
“她自己走了,带走了孩子。不是绑架。”顾冬甯愤怒的摔了床头柜上他跟白以茹的合照,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儿子,别这样,先找人,看看以茹去哪里了。”宁可嫆吓得不轻,屋里凌乱不堪,她连下脚走进来都困难。
“找了有用吗?”顾冬甯愤怒过后是痛苦,他不断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是白以茹自己说对他无条件的信任的,坚定结果都出来了,她却还是一声不吭的走了,而且还带走了他顾冬甯的孩子!
“以茹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她不会走。冬甯,你想想,要是以茹想走,还用等到现在?邓维娜出现好几天了,她都没走。我们快去找他们母子,不要闹情绪。”宁可嫆慌张中往屋内走,穿着拖鞋的脚被杯子摔碎的瓷片扎伤了,疼的叫了一声。
“妈,你……”顾冬甯赶忙去扶住宁可嫆。
“我没事,找以茹是大事。”宁可嫆摆摆手,推开顾冬甯,“快去找人。以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
顾冬甯隐忍的闭了闭眼,睁开后,大步走出房间。
顾老爷在客厅坐在抽雪茄,看见顾冬甯出现,随口问了一句‘去哪儿?’
“如你所愿,白以茹走了,还带走了孩子!我去找孩子!”顾冬甯握紧双拳,白以茹说话不算话,对他都不信任,他找她有什么用,既然她要离开,就叫让她离开,但是孩子是霍夫曼家族的,他必须找回来!
“孩子是得找回来。那是我们霍夫曼家族的下一任族长继承人。”顾老爷吞吐一口雪茄,“既然你已经证明皮皮不是你的孩子了,邓维娜你就自己看着处理,我不管了。至于白以茹离开,我想跟我没有关系,你也知道我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在杜塞尔多夫。”
“你不用这样着急撇清关系。如果我知道跟你有关,爷爷,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顾冬甯说完,清冽的眼神从顾老爷身上扫过,扭头往外走。
阿七已经备好车,等着顾冬甯出来,就来开车门,等到他上了车,又关上门,从另一边上车。
“少爷,我已经叫人去机场跟车站查少夫人的行踪了,那边说很快就会给回话。”阿七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脸色黑沉的顾冬甯,先汇报着自己这边的情况。
顾冬甯要想没听见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的车辆。
阿七不再开口,车内气氛低沉,过了一会儿他的电话声才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
他接了电话,又回头看顾冬甯,“少爷,机场的人说少夫人昨晚的飞机,回H市了。”
“她不是少夫人。”顾冬甯凶狠的吼道。
“……白小姐她……”阿七斟酌一番,还是改口按照在H市的叫法来称呼白以茹,“到那边后,先住在了一家离卢卡斯很近的酒店,现在在找房子,刚才去过童晓欣的父母家。”
“去把孩子找回来。”
“……”阿七有些茫然,一时不敢答应。
“叫你去把孩子找回来,听见没?”顾冬甯抬高声音再次说了一遍。
“听见了。”阿七偷偷抹汗,少爷的意思是只要孩子,不要少夫人了?可万一他不带少夫人回来,少爷又发怒怎么办?
顾冬甯靠在椅背上,一句话不说,眉心拧在一起,昨晚的记忆,他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白以茹短信他去酒店,他按时去了,可是她却来得很晚,她来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早上是在集团?
一团一团的迷雾,渐渐地浮出水面,一定是白以茹早就想离开,所以才找机会对他下手,趁着昨天家里人都不在,就骗他去酒店,给他下药,她先是调虎离山,又是金蝉脱壳,心眼玩的一套一套。
顾冬甯的车后面跟着一辆车,不是霍夫曼家族的车,而是一辆很普通、价钱很低的小车。
小车里,前面坐着顾老爷,后面坐着邓维娜跟皮皮。
“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只要你稳住了冬甯,让他去找不成白以茹,我就会再给你加二十万的报酬。但是你也最好别跟我玩花招,不然一分钱别想得到,你跟孩子恐怕也得搭上,来负责。”顾老爷头也不回的对邓维娜说。
“我知道。”邓维娜乖巧的应了一声,可是心里却不这样想。
“爸爸还要我吗?”皮皮似乎是听懂了一些什么,着急担忧的望着邓维娜。
“会的。”邓维娜勉强笑了笑,会的,一定会的,她不定要给孩子找个最好的爸,这个最好的人只能是顾冬甯。
顾老爷没理会后面的一对母子,叫司机改变路线,不用跟着前面的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