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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东飞和李清芳一起来到李正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了上午十点。 不是距离远,而是李清芳买东西实在有些没脸没皮。海阳乃至整个河东省的土特产,都被她买了个遍儿。杨思思是否愿意带回去那是她的事情,但这边要做圆满了。以至于杨思思看了之后,当即就说了一句:还不够托运费呢!但李清芳愣说这是周东飞非要买的,杨思思一向冰冷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说什么“年轻人就是懂事、回头给你们外公也尝尝”之类的,搞得周东飞暗自有些惭愧。

不过总之还是应验了周东飞当初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李清芳暗自得意,但也有些郁闷。因为杨思思见到两人之后,跟李清芳说话的时间很短,大部分时间反倒是跟李正峰和周东飞交谈什么,甚至把李清芳打发到厨房里,帮着保姆吴妈一起做午餐。“分不清谁远谁近,哼!”李清芳一边暗自腹诽,一边把切菜刀故意用力的切菜,当当直响。

客厅里,杨思思的脸色恢复以往的凝重,说:“我这次是去河东省城的,顺便来海阳瞧瞧你们。你伯父……最近可能有些小麻烦。”

“什么麻烦?”周东飞问。

李正峰却淡然一笑,说:“你这人就是看不开。无非就是场人事变动,担心那么多干什么。我一不贪、二不占,最坏打算就是扔了这乌纱帽,我还能饿死?呵呵。”

都到了这一步了?周东飞有点吃惊。杨思思则白了他一眼,有点望夫成龙却成虫的意味。不过,这一个白眼表露出的旖旎,说明两人实际上的感情还是很深的。杨思思说:“你这人就是这么迂腐!结婚前,这种迂腐貌似正义挺吸引人,结婚后怎么看怎么有点不争气、不圆转的味道,能把人活气死!”

周东飞笑说“婚前一朵花、婚后豆腐渣呗,男女通用”,惹得杨思思失声而笑,却被李正峰笑骂了一句“没大没小的不正经”。

杨思思说:“省里面这场人事变动早在去年就开始酝酿了,说是要求干部年轻化、专业化。你的年龄可以,又是科班出身,本该是一个机会。但你拉不下脸来逢迎运作,别人自然就有机会了。老爸的那个老战友担心你,特地让我来河东跑一趟。”

杨达开的老战友方牧,正是河东省的省委副书记,也算是李正峰在这里的靠山。但这次既然方牧都感觉有压力,可见问题有些麻烦。

“别人?无非就是刘子健或陆建明这些人,呵呵。”李正峰其实心知肚明,“这两人官瘾大,陆建明对我这个市长的位置觊觎已久了,刘子健貌似更是想越过我直接过一把市委书记的瘾。”

杨思思恨恨说:“既然你都清楚,还要任人宰割?!”

李正峰满不在乎,笑道:“平调到一个清水衙门,悠哉游哉熬到退休,也不错嘛,免得整天这么耗心。”

周东飞却说:“话不能这么说。陆建明那人我打过交道,不像个好人,更别指望他做个好父母官。哪怕您考虑海阳的发展、考虑为海阳几百万百姓多做点事,也不能让他们乱来的。”

杨思思瞪了瞪李正峰,说:“瞧见了吧?哪怕你就是迂腐,也得迂腐成东飞这样!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假清高最可气,被人拱下来连个好儿都落不下,还只能被人说没本事。”

咱哪里迂腐了?周东飞暗笑杨思思这一句话横扫了两个男人。其实周东飞的境界还不至于这么高尚,劝谏李正峰留任多半还是为了自己、为了心怡集团的发展。有李正峰这个市长撑着,心怡集团的超常规发展等于有了一个最坚实的保证。

至于杨思思,其实也不是贪图丈夫那个市长的位置。杨家的钱多得是,不在乎李正峰那点薪水。关键是她扛着个市长夫人的名头儿,在生意场上也会有很多便利。比如在接触其他政界官员的时候,别人会觉得杨家在政界的人脉依旧是坚挺的,至少没有全面淡出政界。对于杨家来说,李正峰这个市长职位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反正我不会违反纪律去送礼跑门路!不排除有些人投机钻营,但组织上总体还是会‘德能勤绩廉’综合考虑的,你别乱操心。”李正峰依旧原则不改。杨思思则气呼呼说:“就你这臭脾气,哼!要是没我娘家给你撑着,你最多就是个县长的材料!”

周东飞则笑道:“要是伯父舍得专营,哪怕没有杨阿姨帮忙,也能做个合格的省长,呵呵。”

“就你小子会拍马屁,呵呵!”李正峰大手一挥,“少说这些扫兴的,该吃饭了,你陪我喝两杯。”

杨思思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遂出去打了个电话。电话打过之后,更是一脸的愁云。“方叔说了,省委组织部已经研究了一套方案,报上去了。得,你就是想去投机钻营也晚了,这下满意了?!”

“省心!”李正峰笑了笑就开酒,被周东飞接过去,给两人都斟满。一边倒酒,周东飞心里还一边着急:可不能让李正峰这个市长位置不保。最坏打算,要是李正峰调到省里面哪个清水衙门比如省社科联、省农业厅做个正厅级干部,心怡集团在海阳市可就没了靠山。

而不一会儿,也有消息灵通人士给李正峰打来了电话。李正峰随后对杨思思笑道:“果然来得快!好像市委唐书记要调到省城去当书记,等省常委班子调动的时候,有可能进省委常委。海阳这边,我先兼任着市委书记。等市人代会召开了,免了我的市长,让陆建明来做。”

书记这类的党务官职直接由上级党委任命或免职,而市长是行政职务,必须经过本级人代会在形式上表决和任命。这个程序不走,就是不合法。

李清芳最不明白,眨了眨眼睛问:“刚才我妈不是还担心吗?可您都兼任市委书记了啊,等于从二把手做到了一把手,这还不行?”

周东飞叹道:“哪有这么简单。这是‘兼任’,或者说是‘代市委书记’,并不是真正的任命了。等到人代会召开时候,伯父的市长职位被陆建明给接了,伯父就留下了一个‘代理’的位置。而这种位置不安稳,说调动就调动。”

“真头疼,懒得问这些!”李清芳皱了皱眉头,夹起一筷子菜就往杨思思碟子里放,“妈,您尝尝这个蒸芋头,海阳的特产。”

“就知道吃,一个姑娘家也不怕吃胖了!”杨思思哪有心情吃喝。

李清芳却撇了撇嘴,偷偷扫了周东飞一眼,恨恨说:“胖了也有人娶,不用您老人家费心,好像我嫁不出去一样,哼!”

李清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亲闺女,反倒像是一个受气的儿媳妇。

……

就在李正峰一家吃饭喝酒的时候,常务副市长陆建明也正在市政法委书记刘子健家里。这两人堪称狼狈,配合默契。这次省委对各城市的人事调配过程中,两人通力合作,充分发掘了各自最大的潜力,终于迈出了胜利的第一步。

“提前庆贺一下,干!”刘子健举起酒杯,笑道,“省里面来话儿了,说唐泰来要调走,暂由李正峰代理市委书记,市政府工作逐渐交给你。”

陆建明笑了笑,说:“人代会马上要开了,那时候才能一锤定音。至于老刘你,可能还要多等一个月。”

“嗯,人代会之后,再把李正峰的代理市委书记给免掉,让我接任。”刘子健踌躇满志却又不敢过于张扬,只是淡淡笑道,“但愿这段时间不要出什么差错。对了,李正峰将来会调到哪里去?”

在这方面,陆建明的消息似乎更灵通。他有些得意地笑道:“据说是调他到省建设厅做厅长,或者做交通厅厅长。这两个厅,也算是权力不小的部门了。虽然李正峰这人很呆很迂腐,但他的能力和态度还是被上头认同的。”

“管他去哪里,反正不在海阳就行!整体看着他那张脸,心里头别扭。”刘子健笑道,“而且他走了之后,很多事就不再碍手碍脚了。比如上次院东路开发的事情,要不是他硬生生拦着,咱们早把那心怡集团给搞惨了!”

陆(7)建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国窖,笑道:“以后也不晚。等李正峰一走,什么心怡集团、汇通银行,这些看不顺眼的通通给我滚出海阳。心怡的女老板倒是个猛女人,但还不至于跟几千干警和武警对着干对着干更好,扣个‘黑社会性质团伙’的帽子,就一口气灭了她!”

“心怡确实是个绊脚石,非踢开不可。”刘子健也说,“比如那个坏了我多少事的李清芳,跟心怡集团也交往甚密。我想免了她,也是被唐泰来和李正峰拦住了。等老唐和李正峰一走,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妮子还能张狂?”

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这个道理。可以想象,一旦这两人接任了市委书记和市长这两个权势最大的职务,心怡集团的人非得要倒霉,除非周东飞等人铤而走险走极端。但那样一来的话,只能是两败的结局。

不过,刘子健和陆建明把目光都击中在梅姐和李清芳等人身上,却对周东飞有点忽视。虽然陆建明和周东飞还面对面打过交道,但他始终认为周东飞就是梅姐的一个打手、或者代理人,仅此而已。而事实上,现在的周东飞在听了李正峰和杨思思的话之后,也正在准备算计刘子健和陆建明。

都说有心算无心,十拿九稳。而这一次,双方几乎同时的有心算无心,却不知最终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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