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压110,低压70,您的血压正常。”电子血压仪机械的报出检查读数。
林凤子一脸木然的收回电子血压仪,心想自己经年累月的压抑,明明知道精神有问题还是迟迟不肯找心理医生,这不果然就出了问题?
他想,出了问题也是自己的报应。
“没事吧?”阮晨压低了声音,戴着金线的那只手在林凤子面前晃了晃,压低声音,“凤子,这附近有小嫂子啊?不方便说话?那我先回避?”
虽然见林凤子在阮晨的计划表里排名没那么靠前,但是既然遇见了,阮晨自然是要和这位老朋友好好聊两句叙叙旧,只是林凤子这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样子,和阮晨预想的两人多年不见依然分外熟稔的完全不同。
阮晨这六七年都没好好跟活人说过话,满肚子的话想絮叨。
阮晨以为林凤子不方便,准备走人,一边的小护士过来打趣,“哟,怪不得林医生千年的铁树不开花呢,原来身边有这么漂亮的朋友啊?”
林凤子有些僵直的眼睛动了动,看向身边的小护士,“你能看见她?”
小护士一脸纳罕,“林医生你这话说的,千娇百媚的一个大美人儿,谁看不见啊?”
林凤子忽然就笑了。
看着阮晨那张七年没见,依然年轻鲜活,甚至更加明妍惊人的脸,笑出了神。
阮晨想自己大概明白林凤子怎么了。
路面的麻酱米线店,阮晨对着自己七年前憎恨的食物吃的津津有味,一副多少年没吃过好东西的样子。
林凤子大概相信了阮晨之前那些年,是真的出国了。
应该还是什么偏远小国,清瘦多了,以前记得她不爱吃麻酱的,现在居然狼吞虎咽。
林凤子扯过一卷粗制滥造的卫生纸递给阮晨,示意她抹去领口飞溅的酱汁,问,“这些年过得这么苦?”
阮晨伸手把纸扯断,在空中飞溅起碎屑,她打了个喷嚏,吸溜咽下米线,说,“主要是吃的不行,资源有限,整体就吃点营养膏——维持生命体征餐你懂吗?”
林凤子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阮晨看,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一样。
很久之后,他终于没忍住问,“这些年忙什么呢?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研究没?”
阮晨笑,“忙着拯救世界呢。”
林凤子心想,一听就是扯淡,估计真是什么谁的项目,阮晨才会一消失就是这么多年,就算搞出来什么研究成果也是涉密的,自己不该多问。
于是他顺着阮晨的话茬,“那你肯定成功了?”
“那是自然,”阮晨笑眯了眼,好像很得意的样子,“你看蓝星到现在还没爆炸。”
林凤子发现阮晨倒是比之前幽默了些。
“下一步什么计划?”林凤子说,“盛翎科技现在可比你走之前的规模扩大了上百倍不止,最新议论的市值估计是......”
阮晨抢在林凤子之前报出了一个数,和市值估计的金额分毫不差。
林凤子有些诧异,“你那儿不断网啊。”
“一样吗?”阮晨问。
“小数点都不差。”
阮晨笑了笑,看来时间线的收束很成功。
“对了,你走的这些年,傅简之......”
阮晨往碗里加辣椒油的手一抖,瓶盖滑落,整瓶辣椒油全部倒在了碗里。
林凤子感觉阮晨的脸色好像有点难看,周围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去。
他识趣了住了嘴,没在提起那个名字。
“我再给你要一碗。”他说。
阮晨笑笑,放下筷子,用劣质卫生纸擦手,“不用了,吃不下了。”
听见那个名字她就真的吃不下。
思绪百转千回。
在主时间线发生了很多事情,算算她也快七年没见过傅简之了。
但是也不是很想见。
“先拿到学历吧,先去南所跟前哭一哭,求求他还认我这个学生,”阮晨自然而然的接上了前面的话题,“我都二十四了,还没本科学历,出去连工作都找不到。”
“南所现在兼管一院研究所,在上面的研究院里还挂了个高级研究员的职,重心这几年好像都在研究所的最新项目里。”林凤子这些年离科研界这些事情很远——曾经他也有机会成为其中一员的。
“我知道。”阮晨说道,“是曲率引擎和定点迁跃技术项目,接着之前封校的研究往下做的,南所主导。”
林凤子:“......你们那儿还真不断网。这种机密能随便拿出来说吗?”
“不算机密啦,安心。”阮晨发现自己真的変的格外话痨。
林凤子忽然生出感慨,“最后一次见你,你还在念高中,整天看着跟个小大人一样,忙不完的事情。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感觉时间很漫长,但是见到你之后又感觉那七年的时间好像不存在,你好像从来没离开过。”
看了看阮晨的身姿,他忍不住补充,“唯一的区别好像就是你成年了——各个维度都成年了。”
林凤子不是无中生有的感叹,他是真的有这种微妙的感觉。
阮晨不在的时候他感觉世界空空荡荡,阮晨回来了,世界好像又热闹了起来。
两人在林凤子他们医院的爱心义诊摊面前谈了很久,直到阮晨说真的要走了,再不走的话一院学籍注册办公室的人都要下班吃午饭了,林凤子才放阮晨离开。
看着阮晨离开的背影,林凤子忽然想,管它什么洛希极限,自己不想再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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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简之吃完午饭,习惯性的回自己房间小睡一会。
其实他睡不着,但依然会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想一些往事。
他回到自己的小楼,下意识看一眼二楼。
只一眼,他的心跳的快要从喉咙里逃出来。
二楼那个房间,门把手的位置变了。
有人触摸过那里。
他上楼,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间门,看到的一幕印证了他的想法——书桌左手侧抽屉拉开了,里面的电脑和手机不见了。
拉开抽屉的人应该是故意要告诉他,她回来了。
因为抽屉就这样故意这样,空空荡荡的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