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往白桦的办公室那边开，林娆时不时地往那个技术员那里瞥去一眼，和白桦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
在林娆和白桦快要无话可说的时候，技术员终于擦了擦额头的汗，抬起头小声说：“暂时干扰了它的信号，伪装成常规的信号波动了，不过只能维持十分钟左右。”
林娆和白桦同时松了口气，白桦从后视镜里看过来，问：“能不能反向追踪过去？”
技术员为难地摇头：“这个装置……一时半会追不过去，而且有可能被发现。”
白桦“啧”了一声，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不过很快，他又抓紧时间交代林娆：“他们十有八九会再联系你提出什么要求，你一旦收到消息立刻告诉我……现在先去我的办公室，我给你看一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他话音刚落，林娆就“啊”了一声，拧着眉把光脑的屏幕伸手一拉，刚想把屏幕拖给白桦看，就看见白桦还在开车，于是把刚收到的信息念给他听。
“下午六点，城郊废弃工厂中央大楼，一个人，换两个。”
“你知道该怎么做，别想骗我们。”
念到最后，林娆的声音低下去，坐在她身边的技术员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有些忌惮地瞟了一眼身边神色阴沉的少女。
车子骤停，白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林娆，唇线抿得平直，不动声色地安抚住自己刚刚因为险些接触到某股冷凉的力量而变得有些暴躁的精神力。
“一换二？换谁？”
白桦还不知道游如梦和郗鹊的事，林娆抬眼，这一刻她漆黑的眼里全然是又冷又沉的怒意，白桦隔着镜子与她对视的时候，久违地有种微微被刺痛的感觉，差点就要偏开视线。
“换……”她微微停顿，似乎在挑选合适的词汇，然后才吐出咬字极重的字句，“我的妹妹们。”
……
离下午六点还有好几个小时，林娆回到宿舍，一直绷着的脸色直到见到秦惊鸾才稍稍缓和。
“怎么了？导员跟你说什么了？”
秦惊鸾察觉到林娆情绪不太对，站起身迎了过来。
林娆摇了摇头，嘴上有些低落，眼神里却藏着焦躁：“我可能……这次成绩不太好。”
她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如梦给我打过电话了，她们还在外面玩，说让你专心打副本，下午我去接她们回来。”
还是不要再把秦惊鸾也卷进来了……万一她也出什么事，她怎么也无法原谅自己。
秦惊鸾狐疑地打量着她，安慰了两句，林娆勉强笑了笑，安静地回房间了。
璨璨和青绻以及黑豹都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了，一看林娆回来，璨璨和青绻立刻迎了上来，黑豹也坐起身。
——“我的两个室友被绑架了，我得去把她们救出来……下午璨璨和青绻跟白桦老师一起，在指定的那个地点外面跟我保持精神链接，记得给白桦老师同步我那边的情况。”
林娆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她在收到消息之后立刻跟白桦交流过了，白桦表示这件事威胁到学生的人身安全，他会申请调动治安局的力量就近支援。
林娆只需要进去探一下情况，暂且稳住对方，给他们争取时间。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尽力压制住心里隐约躁动起来的杀意，因为这股杀意，她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那股愤怒就好像盘踞在她心脏上紧紧缠绕的毒蛇，冰冷又灼烫地随着她的心跳鼓动，融进她的血液里传递到她的全身。
他们怎么敢的……
他们怎么敢的？
用她的队友来威胁她？
她在一瞬间想了很多，一边阴沉沉地给劫持游如梦和郗鹊的人上了死刑，一边在心里把自己也一刀刀割得遍体鳞伤。
他们盯上的明明是她，为什么要带走她们？
但是她又做错了什么，要让他们这么穷追不舍，一次又一次的暗杀不够，现在还要威胁她的朋友？
手上突然传来温暖又柔软的触感，这打断了几乎把她困住的自责和痛苦，林娆低头，看见黑豹轻柔地蹭着她垂落的手心。
——“这不是你的错，别多想……你吓到他们了。”
她嘶哑的声音让林娆慢慢冷静下来，抬头的时候，看见有些不知所措的璨璨和青绻，才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不知道什么时候蔓延出去，房间不知不觉变得冷了许多。
——“抱歉。”
这句话是对跟她链接的所有生命体说的，璨璨和青绻摇了摇头，凑上来小心地围在她身边，黑豹看她冷静下来，退回原处。
——“下午，我跟你一起去。”
精神链接里冷不丁传来黑豹的声音，林娆怔了怔，还是拒绝。
——“不，你身上还有伤，而且他们要求我一个人，我身边也不能带着生命体……”
——“我没那么脆弱。”
黑豹打断了她，声音冷静而理智。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而且你还不知道我的能力吧？虽然现在单独的我不一定能维持很久，但是有你在，他们不会发现我的。”
她停顿了一下，再说出口的话语气有些奇异，她像是下意识地说出了某个事实，但理智上又对这件事感到迷茫。
——“我……很擅长潜伏。”
这句话说完，她短暂迷茫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又变得清明平静，她与林娆对视了一会，银灰色的眼睛在微微仰头的角度下折射出顶灯略显暖色的光。
冷暖糅合让她的眼睛看上去多了种奇妙的绚丽，林娆在看着这双眼睛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对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信任。
——“相信我，我能帮你，你也能帮我。”
成年女性略显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笃定，林娆只犹豫了一瞬，就应了下来。
——“好。”
她看了看时间，有些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在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
再抬起头时，她看向镜子，镜中的少女面目冷凝，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脸颊，她的眼神却亮着，隐约仿佛淬了火，烧着不动声色的怒意。
她低声说：“他们应该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