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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因为徽宗要在垂拱殿接见刘混康,因此罢朝。刘混康给徽宗写的黄裱纸条上,写的是辰时三刻到,但徽宗听说道士喜欢特立独行,不按常人常规出牌,生怕刘混康早到了,自己会比人家晚,因而不到辰时,就到了垂拱殿。

四月底的早晨,阳光柔柔地洒下来,大殿门外的广场像铺上了金毯一般,微风吹在脸上,很是凉爽舒服。树上的知了在嘟啦嘟啦唱着。到了大殿门口,徽宗停下脚步,对杨戬说:“小鸡鸡,知了唱得好听不?”

杨戬就说:“好听,十分好听,感情它是专门唱给皇上的呢。”

正说着,杨光华风一样嗖嗖地刮到了徽宗跟前。他也是特意提前来的,没想到徽宗居然比他到的还早,虽然仅仅是前后脚,可是杨光华还是略显尴尬的说:“皇上,臣来迟了。这是臣的过失,禀请皇上给臣处分。”

徽宗却说,“朕也是刚到,不晚。不知道这个刘混康要多久才能到啊?”

杨光华说:“他不是说辰时三刻到嘛。这还早,咱去里面等吧。”

“不行。我听说这些道士都是随心所欲的,办啥事都不按常规出牌。谁知他写在纸上的算不算数?就在这里等会儿吧,进去也坐不住。”徽宗说着,就在大殿门口来回走动起来。

杨光华也只好随着徽宗走动。两人边走边聊,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了道教。徽宗说,“这几天,朕读了一些书,就特别向往太上老君那个炼丹炉,和他炼出来的仙丹,那些仙丹要是凡人吃了,应该能长生不老吧?”

杨光华觉得徽宗这些奇思异想,简直就是儿童故事,或者近乎荒诞,但还是应道:“凡间的道士炼制的丹不可能长生不老,太上老君炼出来的,应该行。刘混康来了,问问他。他应该知道。”

徽宗又感叹地说:“朕特别欣赏那些游走四方的道士们,他们那么自由、潇洒,肯定也十分惬意。唉,当这个皇帝吧,虽然蛮好,可是不自由。你看,我们想到大街上去溜达溜达都不行,要么按规矩礼仪不能去,要么就得仪仗乐队车马官员警卫等等,一大帮,啰里啰嗦,让人心烦。”

杨光华就说,“可是那些道士,一般的都是独行侠呀,他们都是一个人游走于四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倒是自由;可他们的安全无人保障,他们也不可能享受到皇上您的荣华富贵,更享受不到那万人欢呼、万人敬仰,更有你后宫里的那么多鲜花,还有你珍宝房里那么多宝贝。其实啊,皇上,道士有道士的好处,最好的呢应该是像您这样,既是皇上又能有闲暇时间修修道、炼炼丹什么的,这不就鱼和熊掌兼得了吗?孟老夫子的话,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在您这里不就给他突破了?这不就更凸显出您的伟大和英明了?道士怎能跟您比呢?他们充其量也就能跟您的一根脚趾头比。”

徽宗觉得这话的确有道理,并且杨光华说出来的话,他真的是听着特别舒服,像有一个软软的痒痒挠,在挠着他的后背,又像喝了一杯甘甜甘甜的蜜糖水,他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到底还是光华理解我,也就是光华能说出这么贴心又有深刻含义的话。

两人就这样说着聊着,突然听到卫士长跑来报告:“皇上,杨大人,那个道士到了。”

正说着,就见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玄色道服,长发飘逸的男子,一阵风一样,又轻又快的来到了跟前,对着徽宗就行了个拜揖礼。接着说道:“贫道刘混康,拜见圣上。”

面对刘混康这一系列动作,徽宗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似的。等刘混康这句话说罢,徽宗才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说到:“免礼免礼,道长免礼。”

杨光华赶紧说道:“皇上,请道长进殿说话吧。”

徽宗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在这大殿外面站着呢。于是就回头进了大殿,走到御案后坐下,指了指刘混康,说:“坐吧”。

小太监已经把凳子送到了道士跟前。刘混康却说,“谢圣上,贫道习惯了行走站立。请圣上准允贫道站着回话。”

徽宗坐下之后,就一直在打量这个道士。他这是平生第二次亲眼见到道士。他把眼前的这个道士,跟石泰进行比较,看到这个刘混康不单单个子比石泰要高,也比石泰的身材要结实。无论肩宽胸腰和那两条挺直的腿,都能看出这个道士身体很是健壮,并且他的眉毛又粗又黑,一双眼睛炯炯有光,黑亮黑亮的。面色洁净白皙,只有面颊上微微泛红。那一头道士专有的长发,非常潇洒的披散在背上。他右手握着佛尘的把柄,佛尘的鹿尾很是规矩地放在左手手肘上。胸前的宝镜,放射着耀眼的白光。徽宗从书中曾经看到,道士是佩戴宝剑的,而刘混康却没有。徽宗有意松弛一下彼此的情绪,就问道:“听闻你是道长,算是高阶道士了吧?可你怎么没佩戴宝剑呢?”

刘混康表情严肃,语气不卑不亢,说道,“贫道是来拜见圣上的,持剑拜见圣上有违朝廷规矩。贫道已经将宝剑交给了道童,让他在大院外候着。”

其实,是门卫将刘混康的宝剑留在外面的,他才让道童留在大院门外给他看着的。

徽宗听了刘混康的话,觉得此人不愧为道长。不但一派仙风道骨,而且不卑不亢,有理有节。无论相貌神态还是言谈举止,都能看出,此道士非道士,远比石泰要练达持重得多。从外表看,徽宗觉得年龄应在四十岁上下。徽宗想,既然修道能使人长生不老,这位宗师级茅山道士,至少也该有五十多岁了。于是,徽宗就想先解开这个谜。因为这能验证修道究竟能不能使人延寿。如此想着,就想发问,可马上想起了他看到过的:道不言寿。打听年龄是道家忌讳。便快速地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手边的资料。那是杨光华专门为他写好的,关于刘混康的情况介绍。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惊掉了下巴。六十八岁!六十八岁的老道,看上去竟像四十多岁的。可见,修道延寿所言不虚啊。同时,由此也可断定,此人道行的确很深。不然,如何能修得出这不老的容颜和身板?这一来,徽宗对他的好感骤然又升了一大截。

徽宗就招了招手,小太监明白,立即端上来茶水。刘混康半眯双眼,呷了一口茶,长长的嘘了口气说,“谢圣上,好茶。敢问圣上,召贫道来此,有何旨意啊。?

刘混康这么一问,徽宗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他习惯了给他人下达旨意,不管书面的,还是口诏。可眼前站着的是个道士,自己还没有想出来,有什么旨意给人家。

一直站在刘混康身旁的杨光华,一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刘混康,盯着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为皇上的安全考虑,同时也是礼节。此时见徽宗愣住,杨光华就接上说:“道长,皇上召请你来,就是想跟你探讨道教文化,研究道教经典,初次见面时间有限,皇上将向你提几个简单的问题,请你给皇上作以解答。”

徽宗笑笑,接着说:“啊对,朕对道教和道教文化呢,很感兴趣。可是一直太忙,不曾有所学习研究。朕看到朕的江山四海承平安定,国家兴旺发达,民众幸福平安,朕认为这与道教文化的影响与极大关系。因此,朕就想从此要好好的学习一下道教文化,研究一下道教。朕听闻道长道行高深,四海闻名,特请道长拨冗指教。”

刘混康又拱了拱手说:“皇上高抬了,贫道没有那么高深的道行。贫道只不过是入道时间早,从小闻道习道尊道重道爱道,对道家文化、道教经典颇有心得而已。贫道昨天下午来到京城之后啊,先在京城游走一周,看到了京城的风貌和人文等。贫道倒是心生一点疑问,想向皇上讨教一下。”

徽宗一听,自己还没提问题呢,他倒先提了。便把两只胳膊肘撑在御案上,往前探了探身子,抬起下巴,两眼直盯着刘混康说,“请道长指教”。

刘混康就说:“不敢,贫道想请问皇上,现有几个皇子啊?”

徽宗一听,这道士上来就问自己最敏感的问题。说来也巧,自从三年前生了大皇子,往后这几年只生公主不生皇子,这已经成了徽宗一点小小的心病。虽然皇后也劝他,正当盛年,不必忧虑也不必挂怀,可他想想他们赵家这一脉,哲宗就没留下后,当然也幸亏哲宗没有后,他才能够当上皇上。但这也说明一个问题,自己会不会也像赵家这一脉一样只生这一个皇子呢?一个皇子独苗,那太不担事了,刚刚去世的郑国公主,就是因为不能生子,才忧虑抑郁,得了重病,泱泱而去的。

徽宗也曾经让梁师成四处打听,寻找得子的良方。宫中擅长诊视男女之事的御医,不敢直接给汇总说,就让梁世成转告他说,房事节制点,身体强壮点,或许多生皇子就不是梦。可这事徽宗做不到啊,要他节制房事,那怎么能行呢?他可受不了。他每晚都得有,只有王诜去世那晚,他因为没有情绪也就没了干劲,才节制了一个晚上。每天晚上他都得有那事,要不然觉都睡不着的。而且经常要一晚临幸二至三个宫女,当然有了新来的特别喜欢的小处女,他也会一晚上就这一个。就这样,看来要多生皇子大概不那么容易了。

而眼前这个道士,从未见过面,他也没有到后宫去过,更不知道皇家的情况,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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