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们两个度蜜月,我在他们身边做电灯泡。期间李昂和繁盛反反复复得打电话谈条件,一直谈了大半个月,终于达成繁盛不再负责议和,但对这件事永不参与。
交易达成这天,李昂说:“跟他约好后天早晨放你回去,正好鱼丸喜欢法国,我们就一路去。”
“你们敢去欧洲?”
“当然敢,而且他已经承诺永不插手了,那就和普通合作伙伴没有区别。”
“繁盛是个反复小人,你还是小心点。”
他笑了一下,说:“在我面前他还没资格用这个词。”
“这算是自夸吗?”
“自嘲吧。”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我早就想带她去法国了。”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如果议和跟他不插手,这两个条件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是说主动选择,现在不是不可能议和嘛。”费子霖现在估计在发疯呢,想想就高兴,所以说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只要我把她带走,议和就已经没希望了。”他说到这突然叹息,“我也不知道自己整天在搞什么,虽然繁盛答应不再参与,万先生那边却肯定要买我的命。早知会走回这条路,如果不参与那件事,我现在也不会这样被动。真是自作孽。”
如果韩千树还好好的,现在肯定是在帮他调停,舅舅当然也不会这么恨他。
我说:“你知道就好。”
他没吭声,站起了身,问:“喝酒吗?”
“啤酒就好。”
他去拿了啤酒,回来问:“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帮他把毒戒掉。”
他看了看我,又没吭声。
我知道他的意思,对我来说,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繁盛把自己玩死,我还可以想想办法加深他的毒瘾,这样简直就是杀他于无形。所以我一点都不怪李昂这么做,他应该吃点苦头。
我当然已经不期待自己能用所谓的“善”去打动繁盛了,可我错又错在我跟他有这个孩子,我不能让孩子认为我在这种事上放弃了他的父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绝好的机会从身边溜走。
沉默了一会儿,李昂开了口,“戒毒主要是决心,你不能心软,也要交代好孩子离他远点。不得已要打的时候注意一下轻重,别让他亲近的手下看到。”
“好,谢谢。”我喝了一口啤酒,没能憋住这句话,“我这样是不是又东郭先生了?他现在根本不想戒,觉得很好。”
“是。”他居然点头,“既然他觉得很好,为什么不让他去做他喜欢的事?为什么要用孩子的意志去强迫他戒?”
“……”难道我要顺着他这件事?
“可孩子也是他的,他作为父亲没有让他在这个年纪健康快乐,反而让他为他忧心这种大人都不好解决的事,他这是失职。所以他凭什么不能妥协?他为什么不能戒?他明知道孩子会恐惧他这样,而且继续下去可能会给他的整个集团包括你都带来牢狱之灾。”他笑着说:“你朝哪个方向考虑都有道理。”
“你可真会说话。”我现在才发现他是故意设了个陷阱。
“我靠这张嘴赚了不少钱,还拐来了老婆。”他的神态中有着隐隐的得意,这让这只老狐狸一样奸猾的脸显出了几分可爱,“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对错,不可能对所有人公平,不管你做什么,自己的利益摆在第一位就够了。”
“那你跟虞雯的利益谁在第一位。”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女人……”他笑道:“就现阶段来看,她也算我的利益。”
“如果她又出卖你呢?”
“那种事发生在说吧,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新婚燕尔的时候讲这种煞风景的话?”
也对。
前几天虞雯悄悄跟我聊了聊李昂的身世,比繁盛还要坎坷些。只是李昂似乎看得很通透,繁盛却始终在原地打转。我以前一直幻想着繁盛能有一天看开放我走,然而一晃十几年,大概他已经没救了,就像我怎么想都注定无法再幸福的后半生。
后来我们一起到了欧洲,下飞机时打算各奔东西。
比起那两个喜气洋洋的人,我这边显得强颜欢笑,气死沉沉。
道别时虞雯抱住了我,说:“真好,徐妍。我们两个现在都很好。”
我也抱住她,说:“是啊,咱们两个现在都很好。”
真是……好妒忌。
我先送他们上了飞机,然后在停机坪逗留了一会儿,因为李昂说繁盛的人就在机场门口,我猜他也在,想最后享受一会儿没有他的时光。
是繁盛要求李昂把我送回来,那就意味着案子已经被他摆平了。我入关时果然一切顺利,还遇到了以前就认识的机场警察。
但我这次猜错了,我没看到繁盛,只看到了音音。
他果然瘦多了,看上去非常结实,也长高了不少。他小跑着来了,我伸出手想要接住他,他却站住了,神态略微有些害羞,说:“妈妈。”
我便摸了摸他的头,“你怎么来了?”
“爸爸让我来的。”他说:“他说你之前被别人抓走,现在又被人放回来,叫我来验明正身。”
“那你看看。”他这个词用得蛮搞笑的,我便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验明了吗?”
“验明了。”他笑了起来,然后使劲拽我的手臂,叫我低下头。
我弯下腰,他趴到了我的耳边,小声说:“我还没拿到东西。”
时间太短了,这才不到一个月,拿不到很正常。我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着急,先拉着他上车。
一共来了五台车,看得出戒备森严。上车后,我发现司机有点面生,但车牌号就是音音平时用的车,便问音音,“你爸爸怎么给你换司机了?”
“都换掉了,珍珍阿姨被关起来了。”他脸上露着难过,“她背叛我们。”
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说关就关了?
我预感繁盛这次跟费子霖出了大事,内心有种不知是福还是祸的担忧。
这次直接回了祖宅,音音说繁盛跟他一道出门,门卫说他还没有回来。
这个人没有去接我已经很奇怪了,现在居然还躲出去。虽然很累,我还是决定答应音音现在到他房间详谈的要求,弄清事情比较重要。
音音专门抱出了他的考试成绩单,新衣服和玩具做掩饰,然后小声说:“我爸爸说珍珍阿姨背叛我们,但我觉得她没有,是因为她之前跟在费叔叔身边。之前被费叔叔送来的人,都被他关起来了。”
“还有呢?”
“我爸爸现在不让任何人接近他,除了我,别人都不能进他的书房跟他谈事情,要先告诉我,我进去学给他。”
“那费子霖真的有问题吗?”
“不知道,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来过,我爸爸也不让提他。”他小大人似得说:“我觉得我爸爸现在神经兮兮的。”
“他一直都神经兮兮的。”
“不是不是,很严重的那种,他好像觉得所有人都会杀他,都会背叛他。之前管家碰到了他的手,他就大发雷霆。而且他总发脾气,发过之后就告诉我,说他不会再这样了,他会看医生,他打针就会好了。”
好吧,我懂了,“那他打你了吗?”
音音咬了咬嘴唇,许久,挽起了袖子。
我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他干的!”全是鞭痕!
“他不是故意要打我。”他死死地拽着我的手,说:“妈妈,我不生气这个,我是想告诉你,我爸爸现在真的有病了,很严重很严重!我那天翻了他的文件,他立刻就把我的手抓住,然后就叫人找马鞭来把我打了。然后他就回书房,我偷偷跟过去发现他在打针,之后他出来找我,还哭说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倒相信他不是故意的,因为他以前从没这么打过音音,何况他在音音面前一直比较有威信,音音从来不敢跟他像跟我这样闹。
我把音音的衣服脱掉检查了一下,发现青紫还不少。我发誓我一旦开始帮他戒毒一定要照死里打他报仇!
音音则不停地解释,听他描述其实可以判断是戒断反应。毒品肯定是要摧残他本来就神经质的脑袋,现在又跟费子霖多年的朋友断交,大概已经对整个世界绝望,于是任由自己发癫?
伤口都已经经过医生处理,我便重新帮他穿好衣服,说:“他平时在书房吸?”
“没用的,妈妈,我去过书房,什么都没有找到。”他还是被打怕了,“而且我爸爸说没事不准任何人进书房,如果他发现,会打你的。”
“我不怕他打。”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打了,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他窝藏毒品的据点,“我自己去,你在门口把风。如果你害怕,就呆在房间里。”
他纠结起来,半晌,跳下床去打开他的床头柜,从里面掏出一把手枪,递了过来,“我爸爸要是打你,你就打他……别打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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