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之前,遭遇了一个小插曲。
此时我正想着整件事,其实毫无疑问,李昂和繁盛之间有人撒了谎,我确定飞机没有问题,李昂却和我说得完全不同。现在这样看来,他似乎真的有问题,但我又隐隐觉得不对,难道繁盛说李昂不知道是真的?他会傻到替李昂在我面前开脱?
我这样一陷入思考,就放松了戒备,就在这时,身子突然被人撞了,脖颈上传来一阵生疼。
我一摸脖子,发现我的手链没有了!转头再看人群,已经基本见不到人影。
如果是普通的手链抢了也就抢了,给繁盛打个电话说一声让他想办法就是。
但这条不一样,这条是韩千树送我的!
我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就冲了过去,一路狂奔,整颗心都在颤抖。手腕上的尖锐的疼痛像是一个警钟,提醒着我绝不能失去任何一件与他有关的东西,否则就像一个个令人绝望的暗示。仿佛在告诉我,我终将会彻底失去他。
幸好虞雯跟我一起,她跑得比我快些,很快就冲了过去,抓住了这个该死的贼。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紧攥的手链。虞雯满脸犹豫,不想动手,而他攥得死紧,紧闭着眼睛,像是料定我们不敢打他。
没错,我不能打他,虞雯躲在这边,自然也不能,东西找回来已经是万幸。我使出浑身的力气终于掰开他的手,发现它已经从中间断裂。
我的心立刻就开始疼了,连日来的所有不忿和仇恨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拼命打他的同时,我亦知道他只是个小小的贼,贪图它的金钱价值,他看着还年轻,穿得很破旧,像是流落到此的外地人。我们完全可以做到把他扭送到警察局,法律已经足够制裁他。
他只是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我亦是恰好忍不住了:我什么都留不住,到此刻,我竟连一条项链都无法保它完璧。我把我对繁盛的仇恨,对这个充满利用跟利益的世界的仇恨,对自己无能的无力……一切的一切,通通都发泄到了这个小抢匪的身上。
之后我毫不意外地坐进了警察局。
警察是个年轻帅哥,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并且对我的日语表示了惊讶,非常委婉地告诉我,虽然他抢劫我触犯了法律,但我把他打成猪头也触犯了法律。
我听到这就不想听了,由着虞雯继续去跟那警察浪费口舌。打给繁盛,他接起来,笑嘻嘻地问:“怎么啦?”
“我被人抢了。”
他仍是笑,“哦?”
“我说我被人抢劫了!”
“这可是大事啊!”他悠然道:“抢了什么宝贝?值不值钱?”
“你确定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呀。”他装疯卖傻,“你详细说说啰。”
“那就算了……”应该能赔钱了事。
“等等!”他急匆匆地喊道:“你求我办事态度是不是应该好一点?”
我转头看看虞雯,她满脸通红地跟警察解释,企图让警察放我走,她放在腿上的手紧攥成拳,显得非常紧张。
“那么,繁先生,我被抢劫了,劳驾您帮我的忙。”
“嫌我啰嗦?”他在那头笑,“那我可就不管了。”
“我为什么不能嫌你啰嗦?”我一阵光火,“你不是说走哪都安全吗?你不是牛吗?”
他还推脱:“繁太太,我都告诉你环境不太好了,而且我又管不了那么远……”
“你少扯!”当着虞雯的面我不好说,就算没他的人也有费子霖的人,怎么可能被抢,反正我不信,“小偷你都管不了你能管得住谁啊!死骗子!死人渣!”
他沉默了一下,“那你愿意自己摘掉么?我给你买新的。”
“……”现在这样也戴不上了。所以说繁盛就是这么无聊,他安排个人抢这条手链,纯属因为他看着不顺眼。
“不过那真的不是我安排的,我现在还迷糊呢,而且你戴了那么久我都没动过它。另外我现在根本忙不过来,接你电话都要躲到洗手间呐。”他说:“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不过劫匪有什么特征?我给你抓。”
“不用了,有人替我抓了。”我说:“你跟警察沟通一下。”
“谁帮你抓的?”
看来他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真的只是意外啊?
“要你管。”
“这么快就外头有人了?”
“没错,我又养了个小的,比你性感多了!”
他笑起来,“听起来你心情蛮好的。”
“嗯。如果能让我出去的话。”
“知道啦,等着吧,很快就搞定。”他笑着说:“不过真的不是我,费子霖更不会参与。真的只是个小意外。”
“哦。”
“我说了,那边相对自由,没什么人暗中盯着你,你又穿得那么露富,不抢你抢谁?”
挂电话不久,这边就接到了电话,做了登记,把我俩放了。
出来后,我俩均是口干舌燥,虞雯体贴地去买饮料,我跟小警察在外面聊天,他也提醒我不要戴太多贵重首饰,还说这附近并不是很安全。
正聊得开心,有车开过来,下来一伙人,“请”我上了车。
有时老大的性格会影响到他的小弟,比如繁盛的小弟就比较活泼,李昂手下我见过的那几个也比较温和成熟。这群冷面煞神应该是费子霖的,把我连同虞雯一起弄上了车,我注意到车里有针孔摄像头。而且虞雯或许也感觉到了,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攥着书包带子。这样的表情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因为我们太久没见了,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恐惧的表情。
一进门,虞雯就开始问我,但我根本没办法回答,只好找了点话题糊弄她。其实从她担心的表情中,我已经能够感觉到她的倾向,而且虞雯这座房子里用的可都不是次品,基本和繁盛老宅的档次差不多,她自己绝对养不起。另外她回家后就比较自在,显然房子和费子霖是无关的。
李昂不可能专程为了给我送电话才来,那他肯定还有别的目的,其实我已经能猜到了,他们两个都念念不忘的。感受到这些后,我有了一个很大胆的设想,虞雯就在我眼前,我如果能从她口中套出话来就再好不过。如果不仅仅是套话,我还能让她跟李昂和好,一旦变这样,无论发生什么,对我都是有利的。
不过无论如何,我俩得先恢复朋友关系。
草草地吃了点东西,我先去洗澡。虞雯的浴缸是木制的温泉浴缸,浴室里飘荡着淡淡的玫瑰香味。我躺在浴缸里,一闭上眼睛,就满眼都是韩千树。这样的感觉很痛苦,却也很好。我忍不住思考如果他永远都不能回来,那是不是只要我每天都想着他,他就等于从未离开,仍在我的生命里,占据我感情世界中最重要的那一块?
我不知道,这种问题对我来说太复杂了。我是学理科的,以至于总以为这个世界就像机器一样精准。
再睁眼时,虞雯不在了。
她从见到我开始,脸上就一直挂着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的神情,捅破我跟繁盛的关系后更是如此。我猜她现在应该要看我的证件,想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我。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那就证明她还是那么笨,我也还是能看出她的想法,当然,我也很蠢。只是这样我就好问些,她是我现在所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有可能接近李昂的人。
我整顿好了,从浴室里出去,她手脚不够快,而且从背影看过去非常紧张,还弄掉了我的护照。我包里有两套证件,因为要见虞雯,我把原本的那套放在了外面,假证件放在了内侧口袋。
我就这样看着她,在心里想好等下会发生的对话,一直等到她转过头,满脸惊愕地看着我。
虞雯从小就很漂亮,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校花,难得的是她那时还有点胖,却胖得很美丽,一点都不臃肿。这大概是因为她的表情从来都老实巴交的,用我哥哥的话形容是“温柔乖巧”。
而且没想到二十年了,她一心虚就慌乱的毛病依旧跟当年一模一样。所以我不需要跟她讲道理,我只需要跟她大吼大叫,她就懵了。
目前的状况是,她搞不清我知道多少她的事,而且也没工夫仔细想。我索性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为得是听听她的版本。
之后我如愿从她口中验证到了她真的很怕费子霖,不过这种时候是个聪明人都不会告诉我。因为在她的角度看来我跟繁盛是夫妻,感情还不错,繁盛跟费子霖的关系她肯定清楚。而她告诉我这些话如果我告诉繁盛,她就会被杀。
这天我俩躺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抱在一起。我闭着眼睛,一直听到她睡着,才悄悄地张开眼。二十年不见,我们都三十多岁,她保养得比我好些,但眼角也生了淡淡的细纹。也是见到她的时候,我才突然发觉,我这些年已经没有朋友了,因为声名狼藉,又有了太多不能跟任何人分享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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