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问剑?”
君品玉看了一眼魏千山,略带戏谑地说道:“魏城主,说好的鉴宝会,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这一个个的都和我们桃花源有仇,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魏千山连忙赔笑道:“不不不,绝无此意。大秦以武立国、民风剽悍。以武会友已是常态,不过君公子说得对,既然是鉴宝,那就请南宫先生介绍一下自己手中的名剑吧。”
南宫英傲然道:“在下手中佩剑,名为真刚,取万年玄铁所铸,位列剑谱,排名第七十四。”
君品玉仔细瞧了瞧南宫英手中的真刚剑,缓缓点头:“能够名列剑谱前一百的剑,果然是好剑。只不过你虽然手握名剑,却依然不值得我拔刀。”
君品玉的狂傲彻底惹怒了南宫英,身为上清境圆满的剑修,南宫英身经百战,也曾鏖战于沙场之上,也曾围杀过黑暗种族的公爵。虽是山上人,走的却是莽撞人的路子。真刚剑在手,何时受人如此轻蔑?
“希望你的刀,比你的嘴硬。”
南宫英体内元气震荡,锋锐的剑气扑面而来,剑光璀璨晶莹,千百道剑光好似孔雀开屏,转眼间便遮蔽了君品玉的全身。
每一根尾羽都是一道剑光,在这光彩夺目的鸿门楼内显得更加耀眼。
恍惚间,仿佛有着清越的凤鸣,响彻了大厅。
正是天剑门的招牌剑术:剑开屏!
君品玉微微颔首,先不说这个南宫英品性如何,至少这一招剑开屏还是对得起他名门弟子的身份的。这一式剑开屏乃是天剑门中名气极大的精妙剑术,传承悠久,更是历经岁月打磨,早已变得无懈可击。这一招若是练到最高深的境界,可短暂地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甚至可以对高阶的对手造成威胁。
只看南宫英的剑光凝实内敛、剑气纵横而不散,便知他这一剑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天分了,要知道剑道一途,对于资质心性最为看重。想要将剑开屏练到这种境界,不仅需要千锤百炼,还需要足够高的悟性。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这个南宫英,的确算是百里挑一的剑道天才。
只不过,他面对的,是君品玉。
今夜之前,这个名字或许默默无闻;
但是今夜之后,四海九洲都会记住这个名字。
剑光绚丽闪耀,如梦似幻,赛红拂首当其冲,只觉得恐怖的压力犹如潮水一般淹没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漫天凌厉的剑气切割皮肤发出的刺痛,仿佛千刀万剐一般。
她只是一个地位卑微身份低贱的风尘女子,纵使学了些微末的道法,也不过是为了男欢女爱之时增添几分情趣而已,如何挡得住一位名门子弟的全力一击?
也就在这时,一道挺拔的身影挡在了赛红拂的面前,周围的压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赛红拂顿时松了一口气,望着眼前的少年。
一身布衣,一双布鞋,身材算不上高大雄魁,却令人感到无比心安。
对于看不到明天、看不到未来更看不到希望的赛红拂来说,那种把心放到肚子里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君品玉舒展身体,霸道狂暴的元气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从君品玉的体内呼啸而出,伴随着一身震耳欲聋的龙吟,摧枯拉朽般绞碎了所有的剑光。
真刚剑距离君品玉三丈之外就仿佛撞在了一块铁板之上,任凭南宫英使出浑身解数,却也是寸步难进,他望着那个站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君品玉,少年的目光桀骜而冰冷,实力强大而恐怖。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南宫英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年,在桃花源的选拔上,自信满满的南宫英在通天路上被无情地淘汰,而淘汰他的那个少年,拥有着和君品玉一样冰冷狂傲的眼神,一样恐怖强大的实力。
二人之间的差距,犹如天渊鸿沟,令人绝望。
这一幕犹如心魔深深地根植在南宫英的灵魂深处,直到他被七十二名门之一的天剑门选中,成为某位剑道大佬的真传弟子,学到了高深的剑术,方才逐渐恢复了自信,淡忘了心魔。
后来,南宫英又打听到,那个淘汰他的少年,两年后为了掩护战友,被黑暗种族乱刀砍死、尸骨无存,南宫英这才彻底战胜了心魔。
然而,今晚的君品玉却再度让南宫英感受到了恐惧和绝望,内心深处好不容易战胜的心魔,隐隐竟有一种复苏的迹象。
桃花源?
又是桃花源!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差距那么大!
我已经很努力,为什么?!为什么始终都无法追上和桃花源弟子之间的差距?!
同龄人中的天才远远地走在了我的前面,现在一个初出茅庐的混小子,居然也把我甩在了身后!
我不服!
不服!
南宫英心中绝望地呐喊着、咆哮着,方正的面容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双眼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择人欲噬的凶兽。
“这是要·······入魔了啊。”
君品玉的眼睛微微眯起,虎躯一震,南宫英便被震飞出去,真刚剑脱手,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落入君品玉的手中。
倒地的南宫英吐出一口鲜血,眼中的血丝逐渐消失,再度看向君品玉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怨毒和阴狠。
眼见着南宫英倒地,周围的宾客们纷纷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君品玉,你们桃花源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君品玉只是冷笑:“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现在说我欺负人?魏城主,你请的客人,好像有些不讲道理啊。”
话音刚落,耳边就听到了如雷的鼾声,只见这个肥硕如猪的死胖子左拥右抱,不知何时倒在了美人的怀中,居然睡着了。
这一幕,让君品玉哭笑不得。堂堂圣象城的城主、大秦帝国的烈山神将,也忒不要脸了些。
这脸皮,只怕比大秦帝国的屹立万年不倒的万里长城还要厚几分。
君品玉望着台下的虎视眈眈的众人,眼神微冷,满是戏谑地说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是打算进行正义的群殴吗?”
众人相视一眼,大吼一声:“一起上!”
·······
·······
这一夜,风云滚滚、八方齐震。
九天之上,有着金色的闪电陡然撕裂了苍穹,璀璨的电光蛮横地划破了蛮荒漆黑的寒夜,照亮了半个圣象城。
鸿门楼外,早已埋伏多时的数百名剑修腾空而起,手中仙剑绽放出艳艳光华,下一刻,剑落如雨,天地肃杀。
即使隔着数千丈的距离,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刺骨冰寒的剑气和杀意。
三十三层的鸿门楼,人影攒动,无数仙家灵宝齐齐亮起,释放出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仙家阵法。
盛放的光芒,灿若朝霞。苍穹之上,忽然回荡奇异的吟唱之声,宛若漫天神佛的低语,又好似九幽恶魔狰狞的笑声,那种无法言说的威慑和震撼,犹如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圣象城每个人的心头。
这是何等煊赫的神通!
这是何等神妙的道法!
所有人的心头都为之一颤,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竟然需要圣象城中七大名门十三世家的联手围攻绞杀?
众人惊疑之间,忽然看到有一道挺拔如松的俊朗身影御风而来,负手凌空。
那人周身缭绕着金色的电芒,煌煌天威恍若霸王重生,带着战胜一切的狂傲和摧毁一切的霸气,独自一人面对着漫天肃杀冷厉的剑雨,霸烈雄浑的元气犹如大荒深处最可怕的玄煞风暴,席卷而出。
仿佛一人,便胜过千军万马。
·······
·······
“狗爷,山主被群殴了,我要不要去帮忙?”
武天伤咬着煎饼卷大葱缓缓踱到门口,只见狗爷穿一身宽松凉爽的马褂坐在门槛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旱烟。
院子里的浪小乙正在忙碌,将准备好的各式物资打包装车。
花未名慵懒地躺在黄泉生死棺中,安静地翻阅着《春梦奇谭》,绝美的面庞无悲无喜,波澜不惊。
“山主要装逼,你去干嘛?”
狗爷没好气地回蹭了一句,把武天伤噎得说不出话来。连忙喝一口地道的高粱酒,顺了顺气脉,威武的面庞涨得通红。
“有没有看到小老大?”
狗爷缓缓吐了一个烟圈,淡然问道。
“没,他说出去买根糖葫芦,估计快回来了吧。”武天伤打了一个酒嗝,拍了拍肚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吃饱了,心里踏实。
巷子口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材高挑清癯、戴着檐帽的灰衣老者缓缓走到了竹锦轩的门口。
老者身材单薄、皮肤干瘪,看起来弱不禁风。脸色惨白如纸,双眸漆黑如墨,竟没有眼白。他的全身都散发着和死人一样枯朽的气息,然而步伐却矫健轻盈,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灰衣老者的步伐玄奥莫测,仿佛蕴含着某种大道的韵律。每走一步,脚边青石小路的地缝中,就会有一朵雪白的小花盛开。
百步之后,空旷寂静的小巷中就开满了雪白的小野花。
这种小野花在大荒之中随处可见,因而武天伤并不感到陌生。但是在这个萧瑟凄冷的秋夜,忽然开出只有早春才能看到的野花,不由得让人感到无言的诡异和阴冷。
“这个老头,比狗爷还要邪门啊。”
武天伤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雄壮的身躯便挡在了灰衣老者的身前,双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杀生刀,一双虎目闪烁着震慑人心的精光。
灰衣老者距离武天伤还有七步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不多不少。他缓缓地抬起头,苍白的嘴角掀起一抹诡异阴森的笑容,仿佛行走在人间的孤魂野鬼。然而他的声音,却是异常年轻、充满朝气:
“好一个杀生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