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这家伙......该不会已经死了吧？”从顾长离身后探出脑袋，顾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从被板砖袭脸后便一动不动的某人,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
“——应该不至于，我明明没下死手。”原本脑海里也在盘绕着这个念头的顾长离下意识地否认。
【没下死手......】
迅速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的顾黑额头上垂满黑线，特别是在他看见李想脑袋下方的那滩血迹愈发蔓延扩大后,神色变化更甚。
如果说眼前的这副惨状还是留了手的话，那么要是主人认真攻击的话,又会造成怎样毁天灭地的结果？
像是从顾黑那张皱巴巴，写满纠结的小脸上读出其内心所想,顾长离轻飘飘地回道，“下死手的话,别的暂且不提,他现在的脑袋早该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
一不小心就忘了主人还有个一拳造湖怪力设定的顾黑默默打了个寒噤。
“可是就这么把他干放着也不是办法，”顾黑已经见到不止一个过路行人对这边指指点点,仿佛在交流着什么。若不是末世之中人心普遍冷淡,恐怕早就有人去找巡城守卫过来裁断——不过随着围观之人的增多,真发展到这地步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我先过去看看他的情况究竟如何。”
“等一下。
”
还不待顾黑有所动作，顾长离便蹙着眉头抬手箍住他的肩膀,示意其略微退后几步，“仔细看，他醒了。”
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严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数息之前还恍若尸体般匍匐在地，动静全无的李想居然用一只手臂支撑住身体，缓缓地由趴地的姿势变成半坐。他的额头上还带着那块被砖头砸出来的伤痕，依然在缓缓地渗出血液，却如同毫无知觉一般，径自出手将混杂着血水和汗渍的发丝一一捋到耳后，同时嘴上还不断发出畅快而癫狂的放肆笑声。
“咕嘟——”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即使眼睛一直在告诉自己，那个像个歇斯底里疯子的男人就是李想，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身材，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改变；然而心底不断传来的预警声却不停地告诫他，这是一个极度危险可怕，和先前软弱无害的某人截然不同的存在。巨大的落差和恐慌感让顾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好叫自己稍稍冷静下来。
“退后点，离他远点。”
察觉到自己身侧孩子颤抖不已的身体，顾长离眨了眨眼睛，一只手推上顾黑的后背。借着那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顾黑身不由己，踉踉跄跄地向后走了好几步，混入了围观群众的队伍中。
将最有可能拖后腿的顾黑送离战场后，顾长离这才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直视骤然转变的狂笑男人。
“笑够了吗？”
早就对如今的状况有所预料的顾长离并没有任何震惊不安的表情，他冷着脸，双手环胸，忽然颇为不耐地出口说道。
“李想”的笑声也因此戛然而止。
他完完全全转变成赤金色的眼眸之下是毫不掩饰的快意和愉悦，“当然还没有，不得不说，现在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高兴到完全不想控制情绪。”一边这么说着，他竟再度张开嘴巴，又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啧啧啧，小哥难道没人告诉你，在别人最高兴的时候出手打扰，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情吗？”
轻描淡写地一抬手便从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抓出两片极薄刀片的“李想”缓缓敛气面上的灿烂笑靥，音调也逐渐低沉下去。
“你高兴了，可是我又不高兴，我为什么要为了照顾你的心情而不对你出手呢？”莫名其妙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对对方的逻辑感到难以理解，顾长离的眼睛死死盯着判若两人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郑重说道，“想继续往下笑的话，很简单。先告诉我，你是谁，怎么样？”
“等价交换，我对小哥你也很感兴趣呢。”不同于先前因为过于感情充沛而扭曲变形的狰狞笑容，此时在“李想”脸上绽放的笑意显得温雅而从容，配合上那双神秘莫测的赤金之瞳，别有种妖冶迷离之美。
“你在李想的身体里潜伏了那么久，难道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顾长离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与其说是“潜伏”，倒不如说是“沉睡”，在数年之前我曾经有过一次完全醒来的机会，可是那个蠢货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砸了——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不过从“他”心底残留的感情碎片来看，这小子对小哥你可是既畏惧又崇拜呢，噗噗，真是单纯又愚昧的向往。”说到这里，“李想”捂着嘴发出几声短促又轻快的气音，充满嘲讽和鄙夷的味道。
“没有记忆啊，这下事情就好办了——”
顾长离低声喃喃几句，趁着对面人因此一怔的间隙，猛地蹬地冲了过去。
所用力道之大，甚至在原本的石板路面上留下了浅浅的鞋印。
“！！！”
顾长离猝不及防的发难显然是在“李想”的意料之外，可是眼看着他们二人间的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缩短，那带着破空而来呼啸风声的拳头很可能下一秒就要落到自己脸上，后者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安和恐惧的情绪，依然是那副游刃有余，无需挂怀的轻松模样。
这样的表现，让顾长离的脑海里下意识地划过一个人的面孔。
一个周身环绕着青蓝色雷光，几乎彻底将他推落死亡深渊的男人。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他下意识地想要止住步伐，奈何先前积蓄下的巨大惯性依然让他稍稍前进了数步，旋即站住跟脚的他又毫不犹豫地选择后撤数米——
差不多也是在同一瞬间，“李想”笑吟吟地一合双掌，口中轻声配音道：“啪——”
下一瞬间，于其周遭数米内的地面上忽然极端突兀地冒出无数种类形状各异的金属利器，尖端闪耀着森冷而可怖的锋利光芒，不是碰撞发出刺耳喧嚣的金属嗡鸣声，却偏生没有伤到处于圆阵中央的“李想”分毫。
————————————————
因为心头突生的警兆而及时止住去势的顾长离并没有真正受伤，不过他衬衫上却明显地多出数道不大不小的破口，露出其下雪白细腻的皮肤，年轻优美的腰线。
见此情形，心急如焚却还是只能远远围观的顾黑不由心头一紧——但凡顾长离再稍晚一步察觉，亦或是后退的速度慢上那么一丝，他的手臂上肯定会多出一道足以流出鲜血的伤痕。
那也就意味着“纯白之血”的秘密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就算再想要掩饰也只是徒劳无功。
对顾长离而言，和那个见鬼的假李想的战斗从一开始就处于极度不利的状态，宛如戴着脚镣的舞蹈，能不能在那重重铁围之下制服对方暂且不论，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他不能受伤，不能让自己流出血液。
不然身份暴露，最好的情况也只有仓皇逃离。
“——多么美丽耀眼的身体。”
身处利器丛林中的“李想”难以自抑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口渴。他的目光一瞬不移地将数米之外，隔着盘纠错结的“枝条”的年轻修长的躯体从头到脚“舔”了一遍，眼底之下翻涌着浓浓的恶意和欲\念。
莫名觉得浑身一阵发冷的顾长离轻轻拢了拢差不多彻底失去蔽体功能的上衣，他倒是没注意到不远处“李想”肆无忌惮的眼神，此时他正处于与识海之中玄清交流的状态。
经过一番商讨，师徒二人得出一个不算确定却也有着七\八分可行性的结论。
【“徒弟你放心大胆地往前上，等他发动攻击的时候我给你布陷空阵，虽然在白日之中效果会大大减弱，但是护住你十数息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到这里的玄清不由恨恨地咬牙，【“要是放在夜晚，都不需要徒弟你出手，师傅亲自帮你neng死他——”】
——十数息，也就是十几秒。
足够了。
一点都不觉得“二打一”的作战方式有何不妥的前·正派仙踪师徒一拍即合，当即发起了第二次的攻势。
完全没想到眼前的漂亮青年还自带贴身“老爷爷”的叛逆版李想很快便察觉了事情的异常。
每每在自己操\控着各种各样的利器即将攻击到青年身上时，其周身总会闪过一道并不明显的亮光，然后他的攻势就会莫名其妙地落到空处，即使从一开始的刀锋森林外围再到深处，各色利器愈发密集锐利也没有改变这一点。这或许反而更加催发了青年的速度，几乎是眨眼的瞬间，“李想”甚至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拂过自己脸上的温度。
除却一点点事关自身安危的小紧张外，同时也让他感觉相当舒服。
——唔，沉睡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了。
明摆着要大难临头的某人一点紧张感也无地如是思忖到。
眼看着愈战愈勇的青年脸色阴冷杀气森森地逼近，仿佛昨日重现般，“李想”再度绽开了笑靥。
“——下次再见，漂亮宝贝～～”
“没有下次了！”伴随着顾长离的怒吼，眼看着再往前一步就能一拳把他击飞。兀自微笑的男人却忽然身体一矮，旋即猛地消失在原地。
瞳孔猛地放大，顾长离难以置信地收回拳头，目光凶狠地紧盯着“李想”瞬间消失的地方，映入眼帘的事物在解除他疑惑的同时，也在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
———一个深邃的，拥有足以容纳一个成年男人宽度的大洞，从四下散乱，还带着湿气的泥土来看，分明就是不久之前刚刚挖凿而出。
怪不得他从一早就用重重的利器“圈”住自己，除了用作防御之外，更大的作用却是阻隔外界的视线，偷偷造出了这条足够让他逃脱的坑道——就连金属之间的摩擦碰撞也是隐蔽挖掘石块泥土的声音的掩护。
“混蛋！！”
终日打雁，却被雁琢了眼睛，从来只有自己算计别人的顾长离头一次尝到被人从一开始耍到最后的憋屈感。
他不是没想过以对方的异能范围，这条坑道的长度必然不会太长，如果现在跳下去追肯定还有追上的机会。不过除非他是脑袋进水了，才会选择在那么狭窄黑暗的地方和一个不知能从哪里召唤出无数金属武\器的家伙战斗，就算他有通天巨力也是分分钟被秒成渣的结果。
再至于更狠一点的——直接把把这坑道给毁了，让那混蛋尝尝被活埋的机会。
嗯，他一拳头下去的确很可能会造成这个效果......只不过那也意味着周遭的路面的好几栋住宅会跟着一起陪葬。
当然，这些东西又不是他的，顾长离自然不会心疼——可惜，刚才那番声势浩大的打斗终于还是把巡城队的成员吸引过来，现在正忙着疏散群众了解情况。
当着执\法\人员的面嚣张地把这一小段街区全都砸到地底下......
咳，暂时他还想着在圣城低调地潜伏上一段时间，这种很有可能会让他一夜之间名传全城并锒\铛入\狱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各般手段皆是无果的顾长离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默默攥紧掌心，将今日之事牢牢几下，权做教训。
————————————————
是夜·深巷
“晶石库的密码是多少——”
在逼问密码前就已经十分不走寻常路地斩断晶石库负责人一条腿的“李想”好整以暇地活动着手指，笑眯眯地逼问跟前涕泪横流，因为疼痛和恐惧而面无人色的中年男人，“不说的话，你的右腿也保不住喽～～”
“我说，我说！密码是！！”
中年男人嘶哑着嗓音，毫不犹豫地高声叫嚷道。
“哦——”
在厚重的硬木大门前滴滴答答地按出男人口中所说的数字，并且十分愉快地听到一阵大门门锁开启声的“李想”愉快地弯下腰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
“恭喜你保住了自己的右腿。”
还不等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李想”直起身体的瞬间，一把从地面倏忽冒出的利\剑便洞穿了男人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