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8章 紫鲛之威
冀州大战牵动天下目光，但谁也没有想到，最为惨烈的一战居然不是在冀州，而在兖州大河之侧，乐进青州营对上甘宁蛟龙军。
一个要击溃敌军，强行穿越，一个要坚决阻击，保护同袍。
前者主场作战，人数占优，后者战力坚强，意志坚定。目前的结果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在乐进眼中，他已经是上风了。
甘宁的蛟龙军毕竟孤立无援，自己则可从濮阳调动援军。但他亦清楚，蛟龙敢于挡在这里，拼死阻击，那么，其余各处？
但下一刻，当那个身穿黄衫，不着战甲，行动之中，叮当连声的身影，展开手中紫鲛断浪之时。乐进忽然觉得，想的有些简单。
骑军作战，今将为先，这是常识。勇将在步战之中能够发挥的作用，是要小于骑军的，步军作战更讲厚阵，个人很难发挥。
比如说之前，他和甘宁都曾上阵，但也只是为了提振士气。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黄昏之时，甘宁用紫鲛断浪的横扫千军告诉他，步战之中，只要地形合适，勇将一样可以威力无穷。
双方的交战地点在大河之侧，整个战场的宽度，也就数百丈。比之一般野战，要狭窄了许多，甘宁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紫鲛断浪光芒闪动，将无数忠勇的青州营士卒击杀眼前。且多是残值断臂，身首分离，死状亦是凄惨。
乐进从来没有怀疑过青州营的战力和意志，但黄昏的厮杀，甘宁是真正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青州营的气势压制了。
作战原本就是这样，你代入士卒的视角，再血腥的战斗，都是你杀我，我杀你，互有伤亡。最多蛟龙的伤亡，稍稍小些。
可甘宁一出手，就不一样的，他一个人，就能挡住数十丈的空间。刀光飘摇之际，平素再如何孔武有力之士，亦难逃一死。
青州营的士卒尝试了种种办法，用人堆，没用！甘兴霸的武勇，非居多可胜，上去一个死一个，上去两个死一双！
很多士卒连紫鲛断浪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已经被刀锋砍杀。
拖累他，拖垮他，一直不停的攻击？也没用。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紫鲛断浪的刀光只有更猛，没有减弱。黄衫战将的体力，就似身边奔涌的那条大河，无穷无尽。
放冷箭，虽说很多人不愿，但那是唯一的办法，更没用。
还没等你偷偷摸摸的接近甘宁，想要放箭，肯定就会有一支锋利无比的箭矢凌空而来，在你出手之前将你干掉。
“兄弟们，今日我等不死，就要保将军不伤。”木台之上，林骄的鬓角已经被汗水紧紧贴住，中气却依旧十足！
“诺！”回应他的，是二十名黑衣弓兵，皆是营中射术非凡之辈。昨夜不让他们出手，是要保存体力，白天目标更加清楚。
“哦，原来如此，有那个特等射手存在，覆盖整个范围，甘宁才会杀的如此肆无忌惮。”乐进反应过来了，心中暗道。
似林骄这般的射手，你只要见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
后者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很清楚，现在的甘将军就是蛟龙军魂所在，全军上下都能战死，唯有甘宁不行，他在，蛟龙就在。
一个让你想尽办法都无法击败的敌人，是战场上最可怕的存在。这也是叶欢典韦这般的战将，可以摧毁敌军斗志的原因。
你知道，我也知道，你会准备，准备的十分周全。可最后呢？还是挡不住，还得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杀，那种感觉是绝望的。
这，也是顶尖武将存在的价值，大河边，甘宁完美的演绎着这一幕。杀人无数的他，面容却始终沉静，沉静的不带一丝感情。
在青州营士卒眼中，此刻的甘宁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化身杀神！那种无力感，即使在六羊山血战之中，也没有太多感受到。
面对强悍无比的陷阵，他们也能通过杀敌来发泄心中的情绪。可面对甘宁，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任你如何，也无法击破。
在敌军眼中是杀神，在蛟龙军士卒心中，将军就是战神。看着他挥刀大杀四方，血脉贲张的同时，心中的荣誉感无比强烈。
“别看了，别看了，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将军亲自上阵，就是让兄弟们休息的。”周必大声喝道，可他的眼光却不离甘宁。
“老大，撑住啊，再撑一会儿，天就黑了。”心中不断喊着。
“甘将军，当真是鬼神之勇啊……”楼船之上，诸葛瑾亲眼目睹这一幕，亲兵都能看见，军师的双拳紧握，微微颤抖着。
鬼神之勇，对，那就是我们甘将军，他一定可以击溃敌军！
“甘兴霸之勇，我远不如之！”乐进也不得不感叹，面对这样的甘宁，别说青州营的士卒，就是他，也没有勇气站上去。
此刻，乐进将军心中无比的怀念一个人，虎痴许褚！见过紫鲛断浪的威力，例数曹营上将，能在此刻抗衡甘兴霸的唯有一人。
虎痴许褚，烈马狂刀，只有许仲康出手，才能与甘宁一战！
可惜，许褚不会分身术，他在虎豹骑担任箭头，随时准备迎战张飞。燕人张飞，原本乐进觉得，他会比甘宁更强。
但今日亲眼见到大战，他已经将甘宁抬到和叶欢典韦一个级别了。而且后者更加善于步战，紫鲛断浪，和身边的大河异曲同工。
夕阳渐渐落下，青州营终于退了，他们无法再面对魔神一般的敌将。乐进对麾下没有半点指责，甘兴霸，无可匹敌。
见敌军退去，甘宁目光凝聚，右手猛地一顿，紫鲛断浪刀刀把入地一尺。黄衫此刻为鲜血浸染，早已不见本来面目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甘宁扬天长笑，声震四野！
“乐文谦，别让你的手下上来送死，甘某都为他们不值。你要还是个带把的，出来与甘某一战，你胜了，蛟龙掉头就走。”
退下去的青州营士卒闻言，目中再度闪过惊讶的光芒。甘宁的笑声、大喝，雄壮之极，可他已经厮杀了近一个半时辰。
那个雄壮身躯周围数十丈内，敌军尸体堆积如山！但听他的声音气势，却好似神完气足，这还是人吗？根本不是人吧？
蛟龙军统领甘宁，在定边军也非名声最大，其他的，要厉害成什么样？青州营士卒心中，不禁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来了，英勇之处不乏狡诈之为，甘兴霸也是如此。”乐进心中暗道，我上去打赢你，你就带着蛟龙走？骗鬼了吧？
估摸着，甘宁多半想的是把自己带走，而非蛟龙军。定边军从上到下，全是这个德行，依主公之言，上梁不正下梁歪！
“对，主公说的对，都和叶悦之一般，万万不可上当。”乐进心中，对甘宁的体力是存疑的，因为没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能叶欢典韦都不行，但就算告诉他甘宁体力枯竭，乐将军也不会上的。我是大将，对决两军之间，而不是好勇斗狠。
“行，且让你甘宁占一阵上风，我就不信，明日你还能这般？”乐进心中想法越发坚定，不是他不想夜战，情况不允许。
“除非有援军前来，否则以今日之威，我军士气必受打击。”乐文谦深通兵法，打仗不是比鲁莽，击退蛟龙，他也只能放下一切。
乐进猜的没错，此刻的甘宁，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应该说，他透支了自己的体力，站在那里，如同山峦，是根本动不了。
厮杀之时尚且不觉，但此刻歇下来，浑身的筋肉都在暗暗颤动，酸疼无比。换个人，怕是早就要叫出声来，甘宁也忍不住。
刚才的大笑和之后的大喝，可以看做是震慑敌军，提振己方士气。同时，你也能看做甘将军是在喊疼，只不过形式不一样罢了。
但再如何累，再如何疼，甘宁也要自己不能倒，倘若他倒下，蛟龙军有可能士气受挫，接下来的狙击战，会不利己方。
“甘兴霸，振作点，不能倒，你要在这里看着乐进退兵。今日将之杀的心寒，夜间他必定不敢攻寨，也算赢得时间。”
看着将军站在那里，亲兵一时不敢上前，士卒就更别提了，他们中的不少，还沉浸在将军刚才的战神形态中，无法自拔。
也不是每一个蛟龙士卒都看过将军的武勇的，就算那些老兵，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蛟龙建军以来，打的最为艰苦的一战。
“等等，不对啊，将军经常告诉我，兵法有虚虚实实之道，战将要多用脑子，既然如此的话，我又何必……”
忽然，一个想法犹如雷电闪亮在脑海中，甘宁想着却是笑了。
下一刻，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之中，雄壮的身躯直挺挺的向后倒下。
“将军，将军！”亲兵的动作飞快，不等将军身躯着地，已经飞奔过来将他接住，再看将军，双眼紧闭，气若游丝。
“快，快，找军医。”亲兵见状眼泪都下来了，何时见过将军如此模样，他背起将军就狂奔起来，奔向营寨之处，寻找军医。
“让开，让开，别他妈靠那么紧，将军要呼吸，都给老子让开！”一边跑一边大喊，因为士卒们拥了上来，眼中全是关切。
“青州营，乐文谦，我草你三舅！”另一人狠狠骂道。
“青州营，乐文谦，我草你三舅！”很多时候，粗话是最有感染力的，此言一出，蛟龙军同仇敌忾，骂声在瞬间响起。
眼前发生的一幕，乐进看的清清楚楚，先是面色一松。甘兴霸，你再如何勇武，也是人，是人就会累，你再嘚瑟啊！
“不对！”但很快，乐进就皱起了眉头，想想他若是甘宁，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倒下？岂不是影响士气？
事有反常，那么答案只有两个，第一，甘宁的确是油尽灯枯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倒下是必然的，厮杀太过剧烈。
第二，那家伙是故意为之，想借此诱我夜间攻寨，然后再行反突击之法，与青州营巨大杀伤，如此一来，他就能守的更久。
两种可能，到底是哪一个？乐进眼下需要做出决断，因为那将影响他的用兵。甘宁真的倒下了，对蛟龙军的士气打击，是致命的。
片刻之后，乐进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副画面。那是当年联军讨伐董卓之时，叶欢的营中，是各军武将汇聚之所。
叶悦之这个人吧，口才了得，喜欢挖苦人。和他交手，身心都会守创，且后者还要强过前者，夏侯兄弟，曹家兄弟皆如此。
谁的脸，不曾被叶欢“不小心”打打肿过？几天不能见人。
但你也不能不承认，和他交手，总是获益良多，叶将军指点的路数，总能直通你的心扉。是以上当吃亏，也就算了吧。
同样的“悲惨”经历，乐进也有，一日叶欢作战归来，击退西凉铁骑，整个人疲惫无比，于是乎，很多人想要落井下石。
没办法，干的坏事太多，且趁人之危，你也得看对谁。众将更清楚叶大公子的性格，倒驴不倒架，那张嘴永远不服人。
“不行不行，叶某今日的状态，最多对付文谦，你们胜之不武！”叶欢出言有气无力，好像下一刻，他就要倒下去了。
“文谦就文谦，文谦，上！”夏侯惇夏侯渊异口同声，接着是群情汹涌，一个个给乐进加油，也都想看叶欢出丑。
“哎~那时的我还是太年轻，虎啊。”回想往昔，乐将军摸了摸右脸，摇了摇头。那日一战，他被叶欢打肿了半边脸！
“文谦，不好意思，侥幸侥幸，对不住，晚上我来给你上药。”打倒对方，不忘嘲讽，那时叶公子的拿手好戏。
“不用！”乐进捂着脸狠狠的道，他都想一拳打在对方的笑脸上。
“哼，甘兴霸肯定是来骗某的？他身为一军主将，就算迫不得已要为此举，也定然有所保留，居然还有如此奸计。”
当脑海中出现叶欢当日的笑脸之时，乐进将军也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