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饭吃了两个钟头,前一个钟头林淼在刷题抗议,一口饭都没吃。也不知道是在抗议王梁背叛队伍,还是在抗议王包机横插一脚。
不过反正八岁的小孩子,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小性子不耍白不耍。
王包机见郭胖子态度坚决,江矮子就是块滚刀肉,小豆丁又根本不跟他搭话,谈判是彻底陷入死局了,便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起身去卫生间走了趟。
然后这一走,便一去不回了。
只让秘书过来带了句话,说是有要紧事要办,让林淼几个人吃好喝好,不要客气。
正好做完题饿得咕咕叫的林淼闻言,二话不说就放下笔,喊来服务员先点一道阿庆楼特制的巨贵招牌菜,顺便上一大盆米饭,搞得老王的秘书满脸苦笑。老王的秘书留了话就走,王二公子一瞧场面略不对,急急忙忙也跟着王包机的秘书溜之大吉,显然心虚得很。
妈的老彭施压那会儿,这狗日的还想带着一大群人赌命,结果现在王包机随便扔出一点甜头,公司的项目刚结出一点果子,这货居然就带头跑了!
“什么叫见小利而忘义?”林淼大口扒拉着米饭,严肃谴责王梁。
郭凤祥看看空荡荡的桌子,掏出一根香烟,江洋帮他点上,嘬一口烟,叹了口气,心想江海房开接下来的日子,估计是不好过啊。
就王包机的那个资金量,跟老彭正面刚都半点不落下风,眼下虽然只弄到王梁手里35%的股份,但也绝对不是没办法在不购入他们手头股份的情况下,增加他的持股比例——
最简单的办法,如果影视城项目有人退出,市里紧急需要有人接手,到时候一旦王包机亮出江海房开的名头,挺身而出为市里排忧解难,他们哥儿仨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王老板往公司里注资,顺便扩大他的控股比例,把他、林淼和江洋挤到角落里去?哦,对了,江洋这个只有2%的股份的建材贩子和拆迁队队长,本来就已经在角落里了,不用花力气去挤。
到时候如果同意,公司的控制权就要拱手让人,王包机一步领先,他就算另开炉灶也不可能再从东瓯市旧城改造的大蛋糕上咬下几块肉来,这相当于这段时间的辛苦全都白费,纯粹给王包机做了嫁衣。但要是不同意,那就是和市里的精神对着干。可一个做房地产的,而且还是起步阶段的企业,有什么资格和能耐,能跟市里对着干?
自己千里迢迢从沪城跑过来,不就是因为沪城的政策资源早就被别人瓜分完了,他才拉上王梁这个衙内,打着他老爹郭鹤龄的招牌,来东瓯市这块处女地上刨点油水吗?
可谁能想到,王包机早不跳出来,晚不跳出来,偏偏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
还是说王包机一早就已经顶上东瓯市旧城改造这块蛋糕,但只是受制于老彭的威胁,所以才没下手?话说回来,以老彭的尿性,真给王包机寄过刀片也说不定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就是自己这伙人,舍生忘死好不容易咬牙坚持到牛青天大老爷还了东瓯市老百姓一个太平,结果却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按下葫芦浮起瓢,又来了个更狠的?
要知道王包机可不是老彭那种货色,老彭是压上所有筹码拼死一搏,本来路子就不正,可王包机这位老兄,那学的可是名门正派的《九阳神功》,内功深厚,气息绵长,不但功力强,关键还续航时间极久,看包机集团现在的发展势头,至少再挺个二十年都不成问题吧?
让这种人入股公司,公司控制权被他一点点蚕食,恐怕只是早晚的事情吧?
那到时候就算蛋糕进一步做大了,就自己手里那点被稀释得白开水一样的股份,都能分到多少好处?对江海房开寄予厚望的郭凤祥,越想越觉得憋屈,突然很纠结地骂了句:“妈个逼,他要搞房地产,干嘛不自己直接开个公司,收购我们多麻烦啊?”
林淼一碗米饭下肚,仿佛没听见似的,从容地从装佛跳墙的小瓮里倒出一碗浓汤,咕噜咕噜喝下去后,吐出一口热气,然后才缓缓说道:“东瓯市现在就两家规模可以一点的房开公司,一家东瓯房开,国企,王包机想入股不是不可能,不过操作起来太麻烦。还有另外一家,就是咱们。他是要干大事的,不收购我们,他还能收购谁?
他要是另起炉灶的话,东瓯市暂时又没别的项目。就算接下来马上就有,到时也还得两家竞标,王梁他爸的面子摆在那儿,你说他要不要给王梁他爸?
所以他想在东瓯市搞房地产,收购我们,不但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除非他去外地。不过我估计外地现在也不好弄,各个山头上估计早就人满为患了,去了也是小打小闹。”
郭凤祥听得点了点头。
林淼又打了碗饭,一边打饱嗝道:“不过说实话啊,其实他要来,也不是坏事。有他给我们站台,公司以后跟银行贷款也方便些。只要我们的持股比例不发生变化,等将来公司的市值做大了,他要收购就让他收嘛。每百分之一卖他一千万,看他能吞下去多少。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我这辈子真没想挣太多钱,我的目标也不在钱上啊。”
郭凤祥听得好笑道:“你不挣钱,把股份卖给我啊。”
“那不行,还不到时候。”林淼又扒两口饭,明明都饱了,还非要再多吃几口,满嘴饭道,“我得先把自己想象中的框架搭起来,我要为中国房地产指一条明路。”
郭凤祥听了,不禁很想殴打未成年。江洋也忍不住露出“哎哟我草”的表情。
林淼见这俩货满不相信的样子,只是淡淡说道:“我这几天认真思考过了,怎么挣钱才叫有意义啊?让越多的人,围绕着钱这个东西过上更好的日子,那才叫有意义。本队长的红领巾,不是像有些人那样只挂在嘴上尊敬的,我是要放手去做的,不然我还学个屁的马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