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数竞赛过后的这个星期,林淼一边忙于将余下的小学六年级奥数套路学完,一边还加了把劲,想尽快把《小院杂谈》的初稿弄出来。他早上刷题,课后补课,晚上写作,如此规律地过完一周,终于在周六下午把小学阶段所有能接触到的奥数题题型,完完整整刷完了第一轮;而《小院杂谈》的章节,也断断续续、零零碎碎地弄出来两篇。
周六晚上,林淼把这两篇内在情感严重割裂的文章从头到尾又细读了一遍,然后打算择黄道吉日,重新写过。文字质量不过关,这种砸招牌的事情,林秘书表示坚决不干。
一觉睡到大天亮,次日睁开眼,便是又一个周末。
林淼从床上爬起来,就看到林国荣正站在阳台上抽烟,他还当老爹这是失眠了,套上衣服走到外头,问老林道:“爸,你今天起这么早干嘛?”
“上班啊。”老林一脸理所当然道。
林淼一愣,旋即又马上转过弯来。
街道办事处每逢周末都是需要有人值班的,通常情况下,每个工作人员每月至少都要轮到一遍。不过林淼重生回来差不多快有2个月,今天才见林国荣第一次去值班,想必老林应该是经常『性』找人顶班,这工作态度显然很有问题。而且话说你身为一个拖家带口的月光族,居然连单位白给的加班费都不要,这过日子的方式是不是潇洒得略微有点过分了?
林淼闻着熟悉的二手烟烟味,默默吐槽完毕,咳嗽两声,就转身回了屋。
过了一会儿,等林淼洗漱完,并以极大的毅力和非凡的勇气,在自家那个已经快一星期没处理过的粪桶上,捏着鼻子解决掉肠道的历史遗留问题,林国荣终于也从楼上下来了。
满身的烟味,把屋里那股浓郁的乡间地头的气息中和掉不少。
林国荣皱着眉头,心里其实也很别扭。
今天晚上又特么该去倒粪桶了,为什么粪坑会离家那么远?真是麻烦!
林国荣如是想着,一边弯腰穿好皮鞋,然后走到镜子前,看了看镜子里自己西装笔挺的样子,心中无比自恋地想,周闰发也就这水平了。
他整了下领带,转头却见林淼背着书包,也是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林国荣不由问道:“天这么早,你要去找谁玩吗?”
林淼回答道:“去学校。”
“不是说星期天没补课了吗?”林国荣奇怪道。单老师跟他打过招呼的,林淼星期天暂时先不补课了。等这星期区里的教练就位,少年宫那边会有后续的强化课程。也许是星期天补课,也可能要放在周六——因为像广场小学这些比较先进的学校,每个周六下午都已经不上课了。
林淼道:“去一个同学家,约好了在学校门口等。”
“哦……”林国荣点了点头,说,“那爸爸送你去吧,反正也没几步路。”
林淼想想也行,就答应了。
林国荣拉着林淼,大手牵小手,一起出了门。
出了小巷,沿着笔直的连江路走到丁字路口,马路对面,有一家毫无装修痕迹的干净面馆。
父子俩直接穿过马路,来到面馆跟前,要了两碗鮸鱼鱼丸面。
这家店,就只单卖这一种面。做面的师傅是个五十岁出头的老阿姨,手艺十分高超,所以哪怕面条的价格不算便宜,可每天的生意依然相当不错。
稍等片刻,两碗热气腾腾的鱼丸面就端上了桌。
林淼从筷子筒里抽出洗得干干净净的竹筷,夹起一颗他曾经死都不肯吃一口,带着浓浓鱼味的鱼丸,咽着口水放进嘴里。他细嚼慢咽,细细品着只有在这些年才能吃到的鱼肉比面粉更多的上等货,那久违却熟悉的味道,差点把他吃哭。林淼就着煮鱼丸的新鲜原汤,哧溜哧溜地大口吃着面条,没一会儿,就将一大碗面条连汤带水都解决得干干净净。
老阿姨既是做面的师傅,也是店里的服务员。见父子俩吃完,笑着过来收了空碗,显得很稀奇地对林淼说道:“今天真是吃得又快又干净,怎么不把鱼丸给你爸爸吃了啊?”
林淼打了个饱嗝,一脸深沉地回答道:“以前的我太傻了,是我对不起那些鱼丸……”
这一本正经的冷幽默,放在九四年根本就是核弹级的相声包袱。
老阿姨直接喷了,放下碗来狂笑不止。
而边上正抽着烟的林国荣听到,也差点被一口烟给呛死。
笑了老半天,林国荣终于缓过来,他无言以对地『揉』『揉』林淼的脑袋,然后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和两个钢镚,毫不心疼地往桌上一放。
一顿早饭12块钱,购买力大概相当于二十年后的四五十元。
这便是林淼幼年时的美好生活。
吃饱喝足,林国荣领着林淼走出面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百里坊小学门口。
林淼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上7点40分出头,学校的大门自然关着,传达室里貌似也没人,只能干站着一边等许风帆,一边吹冷风。
“中午早点回家,你妈还等你回去吃饭的。”林国荣离开前叮嘱了一句。
林淼点点头,很直接地伸出手道:“爸,给点钱。”
林国荣连问都没问林淼要钱干嘛,很干脆地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毛』票。先是抽出3张一块钱的,但想想又怕儿子不够花,于是又放回去,直接抽了张5块的出来,递到林淼手里。
林淼收款无情,马上跟老爸挥手作别,然后目送林科长穿过马路,拐进了路对面的一条小巷子。
但其实他拿钱没什么用,主要就是兜里有粮,心里不慌。
林国荣走远后,许风帆却久久没来。
林淼跟个煞笔似的在学校门口等了将近快1个小时,等到8点半左右,才见到那个长得瘦长瘦长,跟个大竹竿子似的家伙,蹬着辆崭新的自行车,傻笑着出现他面前。
“大哥,说好的8点呢?”林淼不满地晃了晃手表。
许风帆无奈道:“我没办法啊,我妈硬要我吃完早饭再来接你,她动作又慢,我也快急死了,生怕你生气走了呢!”
“走吧。”林淼没废话,直接爬上了自行车的后座,跟着又问了句,“你爸呢?在家吗?”
“当然在家啊,他今天又不上班。”许风帆毫无心机地回答道,“你问我爸干嘛?”
林淼敷衍过去:“你说你妈,我问你爸,对仗工整,表现水平。”
许风帆切了一声,要不是竖中指这个动作还没传进东瓯市,他肯定就单手骑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