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曾有人溺水。
当时,人给救上来,是鼻息皆无的。
按道理,这就是死了。
不过有一个人,用一头驴,就把溺水者给救了回来。
他的手段十分简单。
就是把人,脸朝下,放在驴背上。
带着驴子走一段路。
这一路的簸箕,把人肚子里,肺里的水,给晃荡了出来,这就给救活了。
这当然不是绝对的。
主要是人没死透。
原本陈青卓是不可能得救的。
但是,奈何,出手的是刘醒非。
只要有可能,刘醒非可产想自己的记录有问题。只要有可能,他总是要把人给救回来的。如果不是他带队,那怎么死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谁让他带队的。
别以为朝廷很宽大,其实是有很严格的内部审核条例的。
刘醒非别看给了高位,其实是属于观察对象。
就算日后解除了观察,也是留意目标。
他这样是要建立档案的人,没事自然皆大欢喜,可有了事,就要进行清算了。
比如说刘醒非过去土中客的背景,就足以被揪出来批斗了。
所以刘醒非不敢犯错误。
有些事,责任可能不是他的,但有一口锅,它又黑又亮的摆在那里,怎么办?总有一个人要去背起它的。
好在刘醒非出手算厉害的。
走了大约不到一刻钟时间。
陈青卓就哇地吐出来一大滩子的水。
感觉得有二斤。
这水一直在胸腹中,一吐出来,也就好了。
她就像个困兽一样,发出嘶呼的呼吸声。
心跳重新复苏,人又活过来了。
孙佳玉一跳三尺高,整个人扑过来。
“哎呀,陈姐,你终于活过来了!”
“这都能活过来?”
“是没死透吧,所以给队长救回来了。”
“这都能给救回来,我们这一路就不怕有人生病出事了。”
“呸,不要乱说话,好不的灵坏的灵。”
郭教授高兴的全身都在发抖。
这是既不用担责任,也保住了手下人性命的喜悦。
“太好了,小陈,你终于没事了,小刘,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一直以为这事是运气,没想到你真的把人救回来了,你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这么信心十足吧。”
刘醒非笑了一下,他把陈青卓放在地上,又一个眼色,让夏元仪给陈青卓快点穿鞋袜。
看到夏元仪已经动了起来,他这才淡淡地说道:“一个人停止呼吸,有三种情况,一是假死,一是半死,一是真死。假死是看上去死了,其实身体机能仍在,哪怕你不救这个人,他自己也会慢慢好转起来的,有一些人甚至专门刻意追求这种状态,土邦国就有一些人,专门研究这个,挺神经病的。半死呢,是人是死了,但没死透,身体都停止了工作,可仍然有一股生气于内,只要激发这股子生气,就能重新把身体激活,人就又能活过来了。有一些历史上的假死丹药,就是这个理儿,还有就是真的死了,哪怕尸体看起来再新鲜,再怎么的栩栩如生,但死了就是死了,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陈青卓同志就是第二种情况,她死得时间比较短,没有真正死透,又是溺死,身体保持十分完整,这才能给救回来,还是有了一点运气的成分,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醒非说是走运,看运气。
郭教授知道,这是真本领。
但这种事,人家不想宣传,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其实,很简单的。
自古医者不好当啊。
在中土历史上,当医者,其实品位不高。
权贵看病往往是看好了有赏,看不好死。
但哪有人就一定有把握给人看好的?
就算真心的给人看病,也有可能遇上真正的不治之症。
那怎么办?
同时医患之间也难以建立信任关系。
有个医生跟患者说你这病要开颅,就是把头壳打开了,才能治。
杀。
有的医生说你这病很严重,现在不治以后就没关系了。
滚蛋,我信你个锤子。
有的医生说你女儿怀孕了,要早做准备。
给我乱棍打出去!
好嘛。
仗着自己有权,不把医者的话当回事,还把医者当成了出气筒。
你说这当医生的地位高吗?
大罗时期。
有一个贵人,病了,要死了,干脆就不吃汤药了。
因为这个人知道,他要是这样死了,这医生也是要死。
但这又何必呢?
自己已经是必死之人了,就不拖累医者了。
刘醒非拥有能够把陈青卓随随便便救回来的本事,却从不以此自据,没说给谁把脉请诊的事,就说明他志不在此。
不然有人找他给看一下,你怎么办?
你藏拙,这是能随便藏的吗?
你不藏了,今后麻烦会越来越多的。
治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肯定会有不好治和根本治不好的。
那又怎么办呢?
有人甚至以为是你不想治。
再说了。
治病是个讲究的细碎活。
要投入很大的心力的。
你把心思都放这上面了,那你别的事还干不干了?
因此郭教授只是佩服刘醒非的手段,却绝口不提医术二字。
只有陈青卓,她明白,自己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
当时,自己受不了吴那汉和孙佳玉秀恩爱,也就自己主动点的,走到了旁边,把位置让了出来。
她心中分神。
走路时也就没注意脚下。
区区一个看起来浅浅的水洼子,哪知是这么一个水洞子。
她走时根本毫不经意,一脚踏步足于其上,刹那间,连一声尖叫也没留下,人就掉下去了。
原以为是死了。
死定了。
但突然间,随着五内翻转,大口的水吐了出来,她才如破风箱子般的剧烈呼吸地活了过来。
在迷茫中,夏元仪和孙佳玉一人捧她一只脚,给她套上了袜子,又穿上了新的一双鞋。
脚上一暖,身体回温,她才理出头绪。
自己掉冰洞,好玄没死了,呼吸都没了,竟然又被队长救回来了。
正在她发懵的时候。
刘醒非过来了。
他手上是一杯水。
但罕见的是这是一杯热水。
刘醒非有一个小热水瓶子。
保护很好。
用细萝和软棉做的外壳,使之即使是一个玻璃胆,也不怕磕碰到什么,只要不是大的摔砸,就不会有事。瓶中是一些热水,看起来不起眼,但关键时很重要。
就这一杯热水。
却仿佛是一条命一样珍贵。
陈青卓忍不住喝了。
她无法矜持下去。
一口水喝下去,身体从三层一下有了六七层状态了。
她这才有力气抬头说话。
“队长,谢谢你……”
她还想说什么,但刘醒非已经挥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现在感觉怎么样?”
“能不能自己走?”
“小夏小孙,你们两个扶她一下,让她自己走,小吴和小江河,你们在后面看着,别让她再吊队了,各位,冰川这地方不是一个好的休息点,我们得往前走,今天天气好,现在是白天,还好一点,但如果到了晚上,那无论天气多好,我们往下都会比较麻烦,如果你们不想几个人抱在一起在一个帐篷里睡觉,走起来了。”
刘醒非说着,提起了陈青卓的行李。
虽不大,也潮了,湿了。
但里面也有很多陈青卓的东西。
只是现在陈青卓连这一只小包也背不了了。
她本人还需要人在旁边扶着。
就算如此,也要继续走下去。
刘醒非在前。
他还时不时要拉一把郭教授。
好在郭教授只是初期的不适,很快,他的腿脚也快了起来,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一个久坐案椟的文化人。
不过,想要穿过冰川,太难了,不是说想走,就能随便穿过去的。
因为是在冰川上,所以气温十分低,低气温也让人的体力流失十分快。
好不容易,才到中午。
食物十分的冷。
吃起来和嚼石子一样。
味道也好不到哪儿去。
什么都冻得硬梆梆的,能有什么味道吗?
最关键是陈青卓体力下降太快了。
她已经开始有些打摆子了。
体温在异常的上升,时不时也有一些哆嗦。
还在流鼻水。
呼吸也有些不通畅了。
这样子,是快要撑不下去的。
但她十分能忍。
即便是感觉这么持续下去,会死,她也没说什么,仍然在咬牙紧撑。
休息中,吴那汉冷静且理智的说了。
“她要支持不住了,我们应该回去了。”
郭教授没说话,他看向刘醒非。
刘醒非道:“从这里回去,需要至少两天,褒斜道口那里没有医疗条件,去最近的卫生所需要三到四天,可能要五天。”
郭教授痛苦道:“你能救她吗?”
人死了都能救活,总不至于救活了又死掉吧。
刘醒非皱眉:“我可以帮她,我带了药,但这儿的环境不行,在这儿没法治,至少得找一个能够避风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否则什么也做不了。”
陈青卓感觉力气在流失。
这不是鼓劲就能坚持的。
她明白,她可能还是难逃一死。
她苦笑了起来。
“算了,不行,把我丢下来吧,我没问题的,我不怪你们。”
这一刻,陈青卓有了死的觉悟。
“不要瞎说,不说我们这里有刘队长,就是没有他,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去。就算我做不到,大不了也会陪你一起等待救援,如果活不下去,也一起死掉好了。”
郭教授大声的说道。
他一脸坚定。
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凶可能没有刘醒非那么大的本事。
但承担力却丝毫不差,在关键问题上,也是敢于豁出自己一条命的。
刘醒非安慰了郭教授。
他道:“小陈你不要说胡话,一会儿我们几个有力气的轮流背你走路,之前让你走是想你血液活动起来,不至于会冷,现在你既然病了,我们就背着你一起走,你怕什么,不要怕,你又不是大胖妞,我们背不动,放心,你这样身材的姑娘,我们可喜欢背了。”
刘醒非当然不是在调戏人家姑娘。
只是陈青卓都说到了死了,搞得气氛这么紧张,对人不好。紧张,压抑的心情,会更加的消耗人的体力,精力。
刘醒非这是想要让大家有仍然乐观向上的精神。
郭教授领悟到了,连忙哈哈大笑。
“你这个小刘啊,说得我也想背小陈了,小陈啊,你不要多想,这是你病了,可不是我们大家想要占你便宜啊。”
这话,让陈青卓忍不住笑了。
她一笑,也就不再说要留下的话。
她也是聪明人,怎么不明白刘醒非和郭教授的意思呢。
哪怕她再轻,即便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在这时也只是包袱,累赘。
在这徒步冰川的地方,多带一斤东西,都是要看其价值值不值的。
她陈青卓就算美若天仙,也不值得人去背。
怎么说,她也有近百斤的体重。
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是真的很重。
别看这里这么多男的。
哪怕是轮流背,能撑上十分钟就算了不起了。
所以最后仍然是刘醒非在背,也只有他才有这个体能。
好在陈青卓这百把斤的真不算什么。
而且她也不是大车灯,大食堂,反而是偏小的,自然不会挤压摩擦感造成一些尴尬反应。
甚至刘醒非还要小心。
陈青卓在流鼻水。
哪怕她是个小姑娘,刘醒非也不想沾上那玩意儿。
忽然。
郭教授道:“小刘,小刘,你看,那是不是有一座庙?”
刘醒非一看。
果然,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隐约的小庙,看起来比较残破,甚至有些地方长出了荒草,石墙上也有破口,这是一处,已经被荒废了的小庙,但值此冰川矿野,这样一座小庙,那就是个可以救命的场所。
刘醒非看了感觉不对。
他正要说话。
梁冰说了。
“那是冰川上的冰映出来的光景,这冰川上哪可能有什么庙,用冰做庙岂不比石头省事,也不怕化了。这却是一座石庙。哪可能是真的。我听运输班的司机们说过,在路上有遇到小庙,怎么着也到不了,靠不近。那些司机,开车都过不去,我们没车,走着啊,等死吧!”
刘醒非笑了。
“我在西北见过,西北沙漠经常有一种异像,可以看到很远处的影像,觉得是近在眼前,但跑过去却是遥遥无期,我们把这称为海市蜃楼。这个原理和海市蜃楼大概是差不多的,大约在不远的某个位置,因为冰川的冰面,形成了虚影,所以,还是得走啊。你们是不是累了,这样,人给我,包也给我,我支撑不住了再换人,大家一起努力,尽快走出冰川,我们就好扎营休息了。我告诉你们,走冰川,就不能停,再累也要走下去,如果真累了,就唱支歌给大家提神,谁来起头?”
孙佳玉不绵不软的唱几下。
她歌不错,但又冷又累的,就不免走调了。
唱了几句,就唱不下去。
好在吴那汉跟着唱起来了。
他还有点子劲,能唱出来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