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凤鸣阁门前真是车水马龙,如同闹市,大前所未有的热闹。整座凤鸣阁灯火通明,乐声隐隐传来,人声鼎沸。
而在凤鸣阁内院里的翡翠阁则是平静无波,小楼风灯在夜里光影幢幢。
梳妆台前,李凤姬静静地坐着,看着铜镜里盛装的自己,表情平静,眼神有些出神。
丫鬟翠玉正帮她梳妆,忍不住问道:“小姐,万一辰伟没来怎么办?”
李凤姬眼神回收,闪过一抹慌乱,然后反问道:“你觉得他会不会来?”
“我不知道,不过我只知道若他没来,恐怕小姐你就真要嫁给你不喜欢的人了。”翠玉道。
李凤姬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说道:“他又要出征了,我若不这样做,怎么逼得他来?”
“就怕他对小姐你无情无义,压根就不打算来。”翠玉说道。
李凤姬摇了摇头,嗔怒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翠玉停下手中的梳,说道:“我没小姐那样了解他,不过就算他来,也不一定能真赢走小姐你。论才情,长安才子何其多?论财富,在长安谁能比得过袁家袁大少爷?别说他袁家金山银山,就单纯今天中午袁灿少爷托人送来的一车首饰都不知值多少钱,你不要,现在车就摆在院子里,看得咱们阁内那些女人都眼红死了。”
“而且袁灿大少为了小姐你,放着奢华舒服的生活不过,三年游学,这份情深意切,嫁给他也并非不是个好选择。”
李凤姬沉默不语,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发髻梳理得精巧而有特色,在鬓角有用丝线穿成的珠花,垂在两旁,薄遮双鬓,让本身就天姿国色的她份外娇俏多姿。弯曲的梳子装饰在头发前端,左右各三支簪,翠玉在她的额头中央点了一颗朱红色的美人痣。
真是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小姐,时辰到了。”翠玉轻轻摇了摇怔怔出神的李凤姬。
李凤姬粉颊微红,站了起来。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如此秀女,在闺中一弹一唱,已值千金。哪个男人不希望能夺得美人归?
凤鸣阁的大堂已经是人山人海,今晚就算不好花街柳巷的文士们都勒紧腰带,痛掷五十两银子,掉帽踩衣,不顾文士之雅风,就为能够占据一个位置,纵使无钱参与竞拍,能一睹盛况也是快哉。
大堂上排满了座椅,而位置是按照竞拍人所付座金厚薄而定,座金越多,座位就会安排得越前。此刻坐在最前面一排的都是长安城呼风唤雨的一等纨绔。有的是公卿之公子,地位尊崇;有的是富贾之子,财大气粗;其中更有世家子弟,个个意气风发。后排一些的不乏长安名士,才情过人,不乏风流人物。
前排最中央的位置便是当之无愧的袁灿,袁大公子。
袁大公子不知是长安城中多少女子憧憬中的理想夫君,文材了得,家世超然,既轩昂又文秀,兼且尚未娶妻,虽知他风流好色,可是当世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能嫁与此君,三生有幸。
而在袁灿左手边的则是皇亲国戚异姓公爵之子陈渊,陈家在关中富甲一方,上一代家主娶汉灵帝之女为妻,被封赐为公爵,如今家主陈龚承接了公爵之位,陈龚风流成性,家中妻妾成群,挥金如土,其子陈渊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典型的二世祖,不过陈家家世雄厚,就算奢侈浪费,家中金山还能经得起挥霍。
听闻李凤姬之事,更是连夜兼程赶到京城,听说后续还有不下十辆载满了金银的马车朝长安而来,拿下李凤姬,陈渊是志在必得。
除了袁灿和陈渊,虽然在场也不乏富甲一方的才俊和富贾,可今晚真正唱角的恐怕就是这两位了。
两人虽然坐在一起,可除了开头寒暄两句后,就再没有搭理对方,只顾着和属于自己圈子里的公子哥们谈笑风生,因为接下来他们都会互相成为对方的劲敌。
不过随着礼台上一声清脆的锣响,二人都不约而同地精神一震,转过头,眼放精光,望向台上。
只见唱倌朝大堂下众人鞠躬行礼一周后,唱诺道:“诸位,五百两起价,先拔头筹。”
众人哗然,所谓先拔头筹就是竞拍的预热,得胜者可以获得掀帘之荣,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不过没想到“先拔头筹”的起拍价会一下子去到五百两,若真正竞拍时,恐怕竞拍价会高得离谱。
袁灿轻轻品茶,可身边的侍奉小厮却立即把大少爷写下价钱的竹片递给了唱倌,唱倌一看,眉开眼笑道:“今晚袁大少爷率先来了个通天响,喜乎,开价一千两。”
场内又是一阵哗然,没想到袁灿竟然一下子就把价格番了一番。
袁灿静静放下茶杯,双眼微闭,敲着二郎腿,手指在茶几上有节奏的敲打,根本没把周边的哗然声惊叹声放在耳里。
旁边的陈渊不介意袁灿开了个先头,不慌不忙地啃着瓜子,瓜子壳有序地排列在茶几上,并没有接价。
倒是同样坐在第一排座位上的侯爵爷刘天也不派随从,直接懒洋洋地嚷了一声:“一千二百两。”
此声一出,顿时把全场目光吸引到他的身上。众人一看,都恍然大悟,刘天是皇室内最早向董卓投诚的刘姓皇族,此人素无大志,只好玩乐。
袁灿淡淡瞥了眼报价之人,面无表情,根本没做什么指示,侍奉小厮又递了张竹片上去,唱倌立即大声喊了出来:“五千两!”
此价一出,全场如同蜂窝炸开一样。
刘天窝在软椅上,眼帘微垂,如僧入定。显然放弃了这一轮的争夺。
这时旁边的陈渊嘴角微挑,看了眼身边的随从,随从立即会意,在竹片上写下了七千两。
七千两。关中大族陈家少爷出价七千两,倒是没有出乎人们的意外。不过七千两这个数,已经让全场绝大部分人放弃了竞拍的念头。一些囊中捏着几千两银票的小纨绔和士子们开始还打算来碰一碰运气,可没想到只不过小小的“先拔头筹”已经来到了七千两的价位,他们此刻都有种挖个洞钻进去的感觉。因为七千两对于袁灿陈渊这些一等一纨绔而言,太不痛不痒了,可却是他们的全部身家。这竞拍,太***伤人自尊。
袁灿似乎就要先声夺人,拿着毛笔,在竹片上写下了几个隽秀的小字,小厮立即端着竹片递了上去。
“袁大少爷出价一万两,一万两!”唱倌激动地嚷了两遍。
这价位一出,就算前两排的世家权贵弟子们都顿时心如死灰,脸色无比难看。因为几万两他们还是拿得出手的,可是正戏还未上演,***人家就已经小试牛刀,这把牛刀对于人家是小试,可对于自己而言,无意就是一把横在额上的开山刀啊。
“袁兄好大手笔啊。”陈渊举起茶杯对袁灿笑道。
袁灿也是端起茶杯,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然后微笑道:“我这不是打断一些自不量力之徒的念头吗,免得等一下我和陈兄不够痛快是不是?”
陈渊哈哈一笑,“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茶杯轻轻一碰,各自转过脸去,笑容顿消,眼神凛然。
陈渊面无表情,把茶几上的竹片倒过来,显然不打算在这轮上和袁灿博弈下去。
袁灿不出意料地夺得了头筹。一时掌声雷动,风光无两。
只见袁灿站起来,正了正衣冠,拍了拍手掌,立即有随从送来了一个长木盒子。木盒是用珍贵椴木制造而成,光是盒子已经价格不菲,更别说里面的东西。
袁灿抱着椴木盒子在众人目光注视中登上台,然后唱倌递来了一根金撩子,接过后撩开礼台的珠帘。
大堂内众人立即翘首,目光齐齐盯向珠帘后面,只看见容貌绝美的李凤姬施施然走了出来,脸色平静,五年前长安城无人能美艳过她,五年后她依旧风韵璀璨,少了青涩和纯情,多了成熟和丰腴。
登台的袁灿看得最真切,他静静地凝视着这位三年来一直牵动他心扉的女子,眼里满是炙热的渴望,不过三年磨练,他已经懂得如何收敛,那一抹渴望稍纵即逝,换而来的是欣赏之色。
“凤姬,我听到随从说送去的首饰你没收,我知道你素来不喜那些庸俗之物,这三年游学,我走遍千山万水,拜师读书的同时,还特意花了重金从蜀地买了一把绝世好琴,好琴自然得配美才人,灿希望你能收下,这不仅仅代表我的心意,也算莫亏待这把好琴。”袁灿恳切地望着李凤姬说道。
李凤姬微微施礼,笑道:“既然如此,凤姬就当众抚奏一曲,就当回谢袁公子赠琴之恩。”
袁灿大喜,笑道:“能一听凤姬天籁,足以抵上一万柄好琴。”
回到座位时,袁灿昂首挺胸扫视了全场一眼,眼里尽是不屑之意,经过陈渊时,嘴角冷挑。
“先拔头筹,不等于就能赢得美人归。我想,袁大少这把琴是白送咯。”陈渊悠哉悠哉地举杯,噙了半口,冷笑道。
袁灿重新坐回椅子,双目深情凝视李凤姬,嘴里却冷冷笑道:“本少爷向来有始有终。陈渊,李凤姬,非我莫属。”
陈渊眯着眼,笑道:“走着瞧。”
【第一章,今晚还有两章。分别是十一点,和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