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悦尚不知康熙会如何处置自己。
是赐死?抑或幽禁?
听他的话音虽有不满,却也有着初见时的温和,并无赶尽杀绝之意。
她虽不怕死,却也想好好活着,若是被幽禁,失去自由,还不如死了。
若是当真命该如此,也只好接受。
想到这么多年,除了找到姐姐,一件事没做成。
如今落得如此结局,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与十三长相守,那件事却已不重要了。
毕竟她的初衷是寻找姐姐,其他都是附带,是令她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的前提。
如今姐姐好好的活着,自从和十三感情愈深,心心念念便是帮着他度过危机,不再英年早逝。
至于姐姐,或许将来可以求得那未来的雍正饶姐姐一命。
只是如今似乎都不可能了。
于是她沉默着,等待着康熙的判决。
“若你允了十三其他女人为十三诞下子嗣,今后做个贤良的十三福晋,朕即刻放你随十三回府。”
康熙的声音淡淡,却透着威严和不容拒绝,深邃的眸紧紧地盯着她,向她施压。
和悦苦笑,这事儿她还真无法做到。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十三当真碰了他人,自己和他的夫妻情分也到头了。
尽管十三并非自愿,和悦也决不允许。
可这话若出口,康熙立马会把自己赐死或囚禁,再也见不到十三。
见她久久不答,康熙语气微沉:“怎么?不愿?”
“和悦……不愿。”挺直脊背,勇敢抬头望向康熙,毫不退缩。
她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
即便眼前之人是皇帝,和悦也不愿屈服。
说她固执也好,不识趣也罢,她就是如此,宁死也不愿委曲求全。
“马尔汉果然生了个好女儿。”康熙喟叹,不知是赞赏或是遗憾,眸光移开,冷冷道:“既如此,你继续跪着吧,何时改变主意,朕何时放你回去。”
说罢,大步离开东暖阁。
和悦松了口气,至少没送她去幽禁。
或许还有机会。
继续忍着腿部的疼痛,无可奈何地叹着气,侧头迎上窗外射进来的刺目的日光,眯起眼,抬起手放在眼前挡住那刺眼的光,然后垂下了头。
方才魏珠来禀十三求见,也不知是否得知了自己被皇帝传召,这才匆匆来了。
只是皇帝明显不愿见他,就是要逼自己就范,也不知自己要跪到什么时候。
直到身体忍不住长久的跪着,精神逐渐恍惚,几次将要倒下又忍住了。
这么些年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果然是愈发娇气了,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了。
她还真有些想念十三,想赖在他怀里感受他的温度,听他温柔的话语。
不知此刻的他是否万分焦急担忧?
若再也见不着自己,他会如何?
无论如何,只希望他好好的,不要为了自己而触怒了康熙。
夕阳渐渐落山,和悦只早上吃了点东西,现在是又饿又累,渐渐不堪重负,隐约间似是听到东暖阁外面的御书房中传来请安声。
和悦似是听到十三的声音,激灵一下醒了过来,忙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莫非他还没走?
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心,也不知他是否会冲动地说些什么。
请安声后,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十三再次出声:“皇阿玛,和悦做错了何事?”
从未听过他如此平静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秋风般的萧瑟和微微的颤音,和悦一时有些不太习惯,却顾不得思考这一细节。
只因他难得的没有冲动地质问康熙令和悦惊讶的同时又倍感安心。
“她没做错,是你做错了。”康熙语气淡漠。
“那儿臣请求皇阿玛罚儿臣一人,饶了和悦。”十三压抑祈求的声音落在耳边。
和悦心里一颤,一阵阵地抽疼。
很想劝他离开,不要管自己,却终究没喊出声。
外面毕竟还有着皇帝。
康熙愠怒的声音响起:“为了一个女人,你是愈发不像朕的十三阿哥了,朕告诉你,若要朕放了她,你必须答应让其他女人怀上你的子嗣,朕与她说了,她却拒绝了,如此妒妇怎能做皇家福晋?”
“皇阿玛!”十三惊呼,却被康熙冷冷地打断:“你是朕的十三阿哥,是朕最优秀的儿子,朕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不要为了女人影响了皇家子嗣。”
“皇阿玛,此事是儿臣执意而为,与和悦无关,儿臣只想先行生下嫡子,不愿让嫡庶不分,而且先前已有格格害了儿臣未出世的孩子,儿臣着实不想再发生如此之事,还请皇阿玛明察。”他的声音终于不再如方才那样平静,带上了一丝急切。
“你不要以为朕不知当日之事,欺君罔上,朕没治你的罪,立刻赐死你的福晋已是恩赐,你若再敢为她求情,朕立刻将她囚禁宗人府,直到你拥有子嗣为止。”
康熙立刻暴怒,一阵噼里啪啦的杯盏碎裂之音响起,可见是气的狠了。
和悦却是倒吸一口气。
原来那日之事康熙早已知晓,却一直未曾降罪。
和悦心跳剧烈,如今康熙怕是不会轻易饶过自己。
十三也许久不曾再说话。
和悦以为十三是被康熙的话惊住了,一时不敢再求情。
心里也只希望他暂时回去,不要再触怒康熙。
毕竟康熙如今对他万分宠爱,和悦不希望他因此而失了康熙的心。
正提心吊胆,平静的声音传来:“皇阿玛,儿臣会尽快让府中之人生下子嗣,还请皇阿玛放了和悦。”
如一声惊雷乍然响起在耳边,耳朵嗡嗡作响。
原本跪了许久,身体虚弱,一直不曾倒下的和悦这一刻忽然眼前一黑,竟有些摇摇欲坠。
双手扶在铺着深蓝色毡毯的地面,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和悦恍惚地想,他说了什么?为何自己听不明白?
是她身体太累出了幻听?
十三不可能说出此话,她答应过自己,再不碰其他女人,更遑论让那些女人为他生下子嗣。
她希望下一刻他能沉默地离开,证明刚才的话只是自己的幻听。
可是康熙又开了口,此次的话分明已有缓和:“哦?当真能做到?”
“儿臣定当以子嗣为重,不会再任性胡为。”重重的磕头声自外传来,伴着他无一丝起伏的平静嗓音,仿佛方才的所有争论和失态都不曾发生,一切怒气和惶恐皆沉淀下来,寻不到一丝踪影。
这与曾经那个声音温柔,时而流露出孩子气的任性和怨怪一面的他截然不同。
他的语气何曾这样如不起波澜的湖面般平静?
可是他的声音分明熟悉,是十三不错。
可为何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即便他是为了保住和悦,和悦亦无法接受此刻听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