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悦坐在床边,认真看着弘晖安静熟睡的模样,忽然瞥见被子一角露出来的脖颈肌肤上有一个小红点。
心里一动,伸手给他掖着被子,状似不经意地掀开被子一角。
和悦皱了皱眉,掖好被子,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只是却更添沉重。
与四福晋来到堂屋,丫鬟奉了茶,退了下去,和悦看向四福晋:“四嫂还是让宫里最好的太医来瞧一瞧为好。”
四福晋凝眉不解:“这是为何?”又紧张地往前倾了倾身:“可是弟妹发现了什么?”
和悦摇头:“我也不确定,还要太医亲自看过才好。”
四福晋不再问什么,匆匆忙忙让人递了牌子进宫请太医院的孙院判。
又怕请不来,又亲自换了衣服进宫去永和宫见了德妃。
和悦在弘晖房里默默地喝着茶等待。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外面有了动静,和悦忙起身迎了出去,这才看见随孙院判一起的还有急急从宫里回来的四贝勒。
四贝勒瞧见和悦,一瞬的诧异过后又恢复了平静,请孙院判进去诊脉,与和悦走到一边询问:“怎么回事?”
见他拧着眉,这般急切担忧,和悦怪不好意思的,若当真如自己料想的,孙院判来了倒还好,若是自己大惊小怪岂不是闹了乌龙。
“我只是担心弘晖,这才与四嫂说了,让进宫请最好的太医。”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不敢对视他压迫的目光。
四贝勒眉头拧的更紧,低叹一声:“爷不是说这个,爷是问你你回来做什么?”
和悦“啊”的一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讪讪一笑:“我是听十三说了弘晖的事,心下不放心,就回来看看,顺便陪着四嫂。”
“你有心了。”四贝勒难得露出温和的神情,忽然又想起重要的事,脸色变得凝重:“可是弘晖病情又重了?为何忽然派人进宫请孙院判?”
和悦略显心虚,两手绞着衣摆:“是、是我跟四嫂说的,怕之前的太医看的不准,为保万一……”
事情不确定,和悦还是不想把那个猜测说出来,平白惹得恐慌。
“胡闹!”四贝勒陡然怒斥,打断和悦的话,脸色阴沉如水。
和悦被他的怒火吓的缩了缩脖子,心里却腹诽,这么大声做什么?不就是请了个太医嘛!
四贝勒见她如此可怜模样,揉了揉眉头,颇为无奈:“不过是一点风寒,值得这样大惊小怪惹得人担心,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做这样愚蠢的事?”
“爷别怪她了,她也是为着弘晖着想。”四福晋匆匆走了进来,瞧见四贝勒,上前请了安,为和悦说话。
四贝勒怒气不减:“她年轻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一点小病闹的风风雨雨,让外人怎么看?还惊扰了太子与额娘,就算再是担心又怎能如此不懂规矩?”
四福晋委屈地垂下脑袋:“妾身只是过于担心弘晖,妾身只有弘晖这一个孩子,此次病的来势汹汹,妾身怎能不着急,弘晖亦是爷唯一的嫡子,爷怎能说这样的话。”
四贝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见她如此伤心,想到这几日她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弘晖,人都憔悴了许多,到底没再说什么过重的话,径自坐到了上首左侧的扶手椅上。
和悦不解,这事怎么牵扯上太子了?
“四哥怎会知道的?”和悦大着胆子问了,惹来他一记狠瞪。
和悦这会儿倒是不怕了,笑嘻嘻坐到一边,眼巴巴地等着他的解释。
四贝勒拿她没办法,这才解释了原委。
原来四福晋的人去请孙院判,正好孙院判去了毓庆宫给太子的次子弘皙看病。
孙院判是太医院最好的儿科圣手,四福晋只好亲自去寻太子妃,等着孙院判给弘皙看完病就直接请了孙院判过来。
四贝勒正在太子宫里与太子商量事情,这事儿就惊动了太子与四贝勒,听了原委以为弘晖病情又重了,太子马上让孙院判跟着四贝勒急匆匆地回了府。
和悦微汗,这事儿闹的大了,若是结果只是她小题大做,四贝勒在太子面前怎么交代?在康熙面前也要落得个不稳重的名声。
于是接下来和悦坐在一边不敢再说话,四福晋握了她的手安慰。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等孙院判出来后,和悦与四福晋皆是提起了心,四贝勒却淡定如常。
只是在看到孙院判面色凝重后,四贝勒也瞬时紧张了起来。
“孙院判,弘晖如何了?”四福晋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孙院判。
孙院判看了眼四福晋,又看向四贝勒,叹了口气:“臣尚且不敢下断语,只是八九不离十,大阿哥许是见喜了,无论是与不是,四贝勒和四福晋还是早些准备的好,万不可让他人接近大阿哥,需派专人伺候,过几日臣会再来为大阿哥诊脉,若真是如此,臣再为大阿哥诊治。”
如同晴天霹雳,四福晋一个趔趄,被丫鬟紫玉和云英一把扶住,脸色一瞬间苍白如雪,怆然泪下:“不,不可能……不可能……”
四贝勒亦是不可置信地跌在了椅子上,面色恍惚,大受打击的模样。
孙院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和悦怔然片刻,见四贝勒与四福晋皆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好上前询问孙院判:“可有什么要注意的?还请孙院判指教。”
这里只有和悦一个还有理智,只得暂时由她震住场面了。
吩咐海兰把孙院判嘱咐的事情一一记了下来,派人送孙院判离开。
和悦定了定神,走到四贝勒与四福晋面前,柔声劝着:“四哥,四嫂,现在还不确定,你们可不能乱了阵脚,孙院判也说了此事并不确定,即便当真是,也并非全无希望。”
四贝勒到底是男子,心性坚韧,听了和悦的话,很快恢复了过来,站起身,又是一派沉稳。
“府中的事还要你来坐镇,弘晖的事也要尽快处理好,你是弘晖的额娘,不能先倒下。”留下这句话,四贝勒大步出了房间。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寂,四福晋黯然神伤,丫鬟嬷嬷们各个愁云惨淡。
和悦默默地陪在她身边,暗自埋怨四贝勒走的这么快,也不知安慰一下四嫂,竟留四嫂一人面对。
许是过了许久,许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四福晋眸中陡然出现一丝亮光,扶着丫鬟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和悦见她如此,总算是放了心。
“弟妹辛苦了,此事还要多谢弟妹提醒,才能及时发现弘晖的病症,我让人送你去厢房歇着。”即便脸色苍白,却到底恢复了往常的端庄从容。
和悦没有拒绝,自己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即便知晓了弘晖的病症,也对这类天花毫无办法。
回来的时候想着或许能够改变一些事,可是现在却发现自己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四嫂有事尽管让人告诉我,若是累了便去歇息,不要累着自己。”
四福晋答应了,和悦出了房间,没有去厢房,吩咐领着自己的丫鬟忙自己的,则和海兰春芽去了花园里散心。
想到四福晋方才的模样,和悦对生孩子一事愈发恐惧,她不愿将来自己也受到这样的苦痛。
古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一场简单的风寒也能要了人的命。
若注定失去,她宁愿不曾拥有。
走了一会儿和悦蓦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