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走陆路去文莱?”
“对,他们就是想着趁雨季混过渡口,再往北去就都可用行商的名义蒙骗过去。”
“那到了文莱城呢?”
要说想玩恐怖袭击,凭两个土人根本就是做梦,此时又没有威力巨大的杀伤武器,再说文莱城的防御水平在枢密院几个月的折腾下来,在南洋已经能算作固若金汤了。而且从搜查的结果来看,被抓获的两人除了随身的短刃外并没有其他武器,论起两把刀工艺倒也不错,可要在文莱城中闹事,未免也太小瞧文莱府警了一些。
田中笑道:“说来真是有趣,伦笃部竟然是想要绕过咱们直接去文莱献降表。”
“就这么怕咱们?”
“也不是怕,只是觉得行营中人必然贪图平定各部的功劳不肯真心接受他们降顺,故而要向朝廷行在派遣使者。”
“真是思路清奇。”
“可全古晋也就只有他伦笃部一家这么干。”
“大概是以为别家没有他们聪明。”
“我看多半别家是真没他们聪明,你还别说,要真是换了大明的官军,说不定倒就把他全部上下两千来号人都做成首级功了。”
经过梅凯西的反复灌输,对于本时空的封建军队是个什么德行,穿越者们全都明会于心,也就是土人不兴首级论功,不然也不会比大明的官军好上多少。
“可两个土邦的小头目,就算身上带着些金银,到了文莱又如何疏通?”
“说是在文莱城中认识一位丕显。”
“丕显?”
“对,就是城中的贵人,与皇室多少还有些关联,他们不是在报纸上听说了我大宋优待渤泥王室么。”
“优待?”廖云心道当宠物养着也算优待?
田中倒是说话直爽,道:“对啊,朝廷供给文莱城中皇室的各种津贴和种种好处可都在报纸上登了,看来倒是真起了些作用。”
“就是第三版上的那些?”
“不管哪一版,事情总是有的。”
《新华日报》第三版上现在惯常都会写些市井趣事,有婆罗洲当地的奇闻轶事,也有从北面海上传来的各种‘新闻’,而原先渤泥国的素檀和老国主受到了宋人的什么优待也成了文莱城中各『色』人等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穿越者人少,也是不想引起与周边国家过早的敌对,毕竟南洋的几家素檀,多少还有些姻亲关系,再说,还要担心兔死狐悲。打仗不怕,但耽搁了经济建设就不好了,是以这怀柔的法子还要继续,至于等到以后在南洋彻底打开了局面,到那时,穿越者们相信王室们是会主动上表逊位的。
如今文莱城中的那一位大君已经被户部下面开设的各家工厂当作了新产品的实验对象,也顺带让王室成了引领时尚消费的风向标。新制得的冰块要给素檀使用,新研发的饮料也要给素檀尝鲜,甚至连味精这样的最新实验成功的调味品都要送上几罐子到宫中的厨房以备使用,实打实的将王室之人当作了食品化工业前进道路上的小白鼠了。
当上一国之主是为了什么?在常人看来不就是为了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心日子么?再有几个良人美眷相伴,热了有冰镇的饮子降温,倦了有舒适的摇椅解乏,饿了还有各种最时新的菜式,装在没有半点杂『色』的纯白瓷盘中供人享用,而宫殿的外面呢?有捧日军和伏波军的拱卫,别说海匪,就算是曾经在婆罗洲各港口横行的西班牙人恐怕也不敢再染指这片洋面。
但对于如今王室的种种表现,都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最真实的写照。
然而这样的生活在编辑们妙笔生花之下却成为了一篇篇的小品文字刊登在报纸之上,外人看来实在让人艳羡,也让大宋治下的一派王道乐土景象跃然纸上,想必那伦笃部多有在古晋城中走动的族人,也不缺认识汉字的部众头目,报纸应该也是看过了,故而起了心思想要在招抚之事上耍上一点小聪明也是可以理解,只是运气不好让巡哨的伏波军给撞见了。
大将领兵在边境征讨蛮夷,而蛮部的使者绕过前线直接到国都斡旋的例子,在大陆上那个中央王朝的历史上并不少见,只要朝中还有派系便会有人借着由头来掣肘,纵然小到伦笃部这样的部落想必也有几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想不到。而得到了优抚的土酋们往往反而能够得到比前方领兵攻打的大将更多的封赐,这一回多半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只是可惜,这次遇到的是披着大宋羊皮的‘第三帝国’,至少目前而言,文莱与行营沟通顺畅,有什么问题一个卫星电话便能说清,而且东西两征更是当下的‘国策’,任何工作都在让道,元老院更不会因为几个土酋首领的求告而放弃唾手可得的疆土。
更何况,这人还给截住了。
虽然从『性』质来讲,这次捉获的两人并不算有什么敌对行动,甚至只能算是讨好,但既然行营已经在此地实行了实质上的军管,自然还是应该敲打一番。
“老刘怎么说?”私下里说话,并没有伏波军的土着士兵在旁,廖云也随便了许多,提起刘大悟也不再文邹邹的加上官职。
田中虽然并不统属于海军,但好歹都是军事口的干部,自然与刘大悟走得更近一些,这件事情显然他是与海军方面有过沟通。
听了廖云的问话,田中便道:“老刘的意思,本地的民兵再有个几日就该来出来亮亮相了。既然伦笃部想要恭顺朝廷,不如就给他们个机会。”
…………
阵阵喊杀声在空气中回『荡』,那是古晋城西门外与地堡之间的一片空场上传来的声音,声音源头的一群少年刚刚吃过了早饭,在『操』场上发泄着他们多余的精力,上百号人中,只有马本在这几个相对安静地呆在角落休息。
虽然首长们嘴上没说,但留言已经在古晋传开,听说是要去与蛮部见仗了,但马本在心中没有多少紧张。
本地的福佬与周边的土人并不是没有过冲突,单以堂堂之阵而言,汉人并不畏惧蛮部,虽然互有胜负,但赢得总要多些。
况且现在他已经不再只是本地的一名雇佣民壮,而是真正的大宋民兵。
关于民兵究竟是个什么职份,这几日听着首长和伏波军的前辈们说了不知多少次,但就如说的不如做的一样,无论宣传得多么天花『乱』坠,马本在都更相信双眼看到的现实。
身上穿的虽然只是用最简单的棉布缝制的素『色』短褂,但身边所有的同伴都是一样的款式,看上去就显得特别精神。刚刚发到手中的点钢矛取代了前些日子训练用的木棍,让他爱不释手,这样好的钢口可不多见,就这样像烧火棍一样发给了每个人,看来是真要动手了。
原本觉得就是寻常海商争抢地盘一般,马本在虽然年纪尚小,但也和族中长辈经历过几回,马家族中在本地本也是数得上号的香料商人。
过去为了争夺一块园子或是一处货场,也就是几十人规模的械斗,而且并不会有什么死伤,拼的不过是气势。但自从这一回被抽丁应了募,他越来越觉得这大宋帝国的民壮与以往任何一家本地华商雇佣的打手都不一样了。用首长的话说民兵虽然没有正式的出身,但也算是从前宋的厢兵沿革而来,虽然这厢兵是个什么东西少年并不清楚,但每月都有的俸钱却是实打实的好处,而且第一个月的已经先给了。
虽然不如伏波军这样的正规部队拿得多,好歹比以往各家有事临时招募人手强上不少。
只是发的全是纸钞,还好首长自己开的商站能够用这纸钱买到不少好东西,而周边的其他商家也都渐渐的认了这账。
简单的一眼扫过去,经过这些日子调教的民兵已经颇有了些模样。
马本在只知道负责教练刺击之术的是一位姓田的首长,听说是大宋的一个什么将军,武艺倒是了得,五短的身材寻常两三人奈何不得,浑身的蛮力,而一手擒拿之术更是让人钦佩不已。
马本在的资质不差,田首长的那些手段他看过一遍也有所揣摩,可到了正式的训练上,首长却不教了。每日里只是列队和走路、跑步,到了前几日才开始用一根长棍教授刺击之术。但奇就奇在就是这样简单的队列,不过十数日的时间便颇见效果了,前天安排的一场对演,马本在所在的一队不过三十多人,轻轻松松便杀散了北市的另外一队,那队大食和天竺移民组成的队伍足有五六十人,只是尚未经过首长们调教,差距便如此突显了。
这场比试并没有被刻意宣扬,似乎首长们认为这样的胜利在他们亲手调教出来的民兵手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枢密院定下的民兵训练『操』典,最终便是着落在训练容易,成本更低的长枪方阵上。
将一个平民训练为弓箭手,无论任何时代,都是成本巨大和耗时冗长的,元老院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方案。而火枪手虽然训练还算容易,但眼下既受制于火枪半手工作坊式的生产力,穿越者们也还不大放心将热战兵器轻易交给新附之民使用,毕竟手中干部有限,对人员的甄别和梳理也都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究竟何人可信,何人可疑,全都在两可之间,都还需要时间和事件去检验。
但眼下的情况已经是箭在弦上,古晋周边的蛮部,远的先不说,离得最近的十多家全都派来了使者表示愿意投顺大宋,其中一家更是想要绕过行营直接派人去古晋。但已经表态的各家,其实并没有实质的动作,今日距离各家正式表态已经过去了七天,但尚没有哪一家主动响应集村并屯的动议。
似乎是吃准了行营不敢轻易往各部寨子里派遣官员督办,这几日反倒平静了不少。古晋城中,南北两市的生意似乎也没有受到雨季来临的影响,来自爪哇和三佛齐岛的商人也照常登岸在此地做着生意,今年因为市场中多了许多时新的宋货,生意似乎还更好了些,光看市面上的景象完全不会觉得异样。
每天通过卫星传来的《新华时报》都会在古晋印刷发卖,来自行在源源不断的消息和北方各处的军事行动让形式正在逐渐朝着对行营越来越有利的方向推动。通过读报,各家大族能够清晰的知道他们正在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这样的政权虽然尚不能与大陆上的那个王朝比拟,但对于因海贸而兴的这座城市的居民而言,在他们还算开阔的眼界中除了北面的暹罗、缅甸和大越,恐怕一时也难以找到更加强大的带入对象加以比较了。
渤泥国,或者说整个婆罗洲正在以一种微妙的速度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