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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谁能重塑时间,回到过去?

试问,谁能找到少年时期的自己?

就算夜墨寒献祭神脉,也要在孤独漫长的岁月,空等九万年啊。

他钻研机械一道,将两个不同纪元的文明融合到了一起。

那才是时代的伟大。

文明的伟大。

伟大,造就了他!

既能将过去珍惜怀揣,还能完成自己的事业夙愿。

这泯然众生,还有谁能比他更炽热呢?

楚月赤金火瞳深深地难以分割开的褚君醉和祝君好。

都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多年苦厄交织出来的疼痛当中。

而这时,天穹震颤,河水逆流,四方昏暗之间,只有东方的一缕斜阳若有似无,直到白月初上的时分,就连那成为人们希冀微光的黄昏残阳,都消失不见了,只因这天将彻底地沦陷在黑暗当中。

楚月执剑,狂冲而出,来到了褚君醉和祝君好的面前。

她蓄满力量,一剑斩向了符文铁链。

然而,那沉淀多年由感情心魔一朝浇灌的铁链,根本就斩不断。

周怜不待时机成熟,直接运转“彼岸”花阵。

界面压制在轰然地颤动。

风铃花绽放。

铁链藤蔓裹住了花清清的身影,吊到了最高处。

“清清!”花家两位战神瞳眸紧缩,担心地看了过去。

周怜笑道:“花家,世代相传风铃花阵的阵源阵火,这一代,在花清清的身上,而不是两位战神。只是当初界面压制出现问题,你们二位,为了保护年幼的妹妹,趁其不备,将阵源阵火一分为三, 各执一份,剩下的一份,则由你们的父亲,花满城所执。”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寻花家阵火的奥义。

蓝雪姬和花家三子花辞玉的感情纠葛,也是和他有关。

他处心积虑,就是想得到风铃花的阵火,增加自己成功的概率。

花家两位战神银发扬在风中,仇恨愤然又惊讶地看向了周怜。

周怜机关算尽算人心,算无遗策留下诸多后路,连他自己都算进去了。

花满山的脸色瞬间发白。

这是他和两个儿子才知道的秘密。

是了。

花家的两位战神,固是花家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

但在阵火守护方面,是花清清诞生时就有的本能。

花清清诞生之时,生有异瞳,一金一红。

金瞳有着风铃花根茎的纹路。

红瞳则有魔的堕落之气。

天生的堕魔兽,会为花家带来灭顶之灾。

他早就知道,他的孩子是堕魔妖童。

这秘密,掩盖在心底许多年了。

如今,被周怜戳破。

花满山的心绪复杂。

周怜嗤笑:“花清清生来便是堕魔妖童,天煞不祥,克父克母克兄克夫的命格,但却衔风铃花而生,还有一双神魔瞳。你们,蚕食掉了她的风铃花阵火,又将堕魔之气给封闭,希望她一生都没办法成为堕魔兽。而在她成长的岁月,我藏在她的影子,蚕食过她的命格和堕魔之气,尽管如此,她还是成为了堕魔兽。”

这一幕,让人不由想到了武侯叶楚月。

她在大楚诞生时,亦是一双神魔瞳。

同样的事情,花满山的做法却是完全不同。

花夫人错愕地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儿子。

这些年,她被瞒着,半点消息都不曾透露给他。

这份痛苦,她不曾承担过。

自己辛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不详的。

是一头堕魔兽。

纵是衔花而生的堕魔兽,那也会给母亲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丈夫却从未说出来故事的真相。

花清清被桎梏满身,悬吊在天,眼角闪着泪花,讷讷麻木地看向了父亲和兄长。

她从未想过,父亲和兄长,竟这样保护过她。

“风铃花也好,堕魔兽也罢,都是我花满山的女儿。”

花满山双手握紧成了拳头,“周怜,你无恶不作,必自食其果。”

“若是好果,本座乐意品尝。”

周怜大笑出声。

洪荒上界,大楚皇室,氛围却是极为的凝重。

楚云城不解地看向了灵宝法器中展现的花满山的面孔。

作为一家之主,一个父亲,在面对妖童的诞生,竟不去扼杀这个妖童。

这不可能!

对比之下,衬得他如跳梁小丑。

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让楚云城无地自容。

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掉入了名为窘迫的大火窟窿,被烈焰焚身似得难受。

他攥着拳,皱着沟壑深深的眉,死死地盯着花满山看。

“蠢货!”

楚云城暗骂出声:“若他早点扼杀妖童,将不祥扼杀在萌芽的阶段,周怜就无法利用花清清了,说不定海神大地还有一线转圜的机会。”

周怜也是怎么说的。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花满山说:“还得感谢你,不杀死这小妖女。”

“她的神魔同体,是本座最需要的东西。”

“就用她来,献祭本座。”

“花满山,你可曾,有悔?”

“她的存在,起码为本座添加了一成的胜算。”

“为本座的成功之路,又铺了一层踏脚的石阶。”

周怜笑望着花满山。

因阵法的提前启动,褚君醉、祝君好带来的能量,使得他超脱世俗之外般,犹如堕落的神明来到了人间依旧有审判世人赐予枷锁的可怖力量。

花清清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她的人格,被周怜完全地抹杀。

她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间。

为家族,为亲人,带来灾害。

而现在,求死都不得,无法阻挡自己给周怜汲取,沦为周怜踏脚石的现实。

“花某,不曾有悔。”

花满山一步踏天,阵法环身,在无垠的混沌黑暗,以阵为剑,以阵生道,踏凡人之道,步步生阵亦生道,坚定而沉稳地踏向了穹顶,且以雄浑如钟鼎雷鸣之声,中气十足地道:

“清清既衔花而生,便是我花家的祥瑞和福气。”

“既是堕魔同体,是我做父亲的不是,是我该遭天谴。”

“幼子何辜?”

“焉能为虚无缥缈之事,责怪无辜的孩子。”

“难不成,要夺其花火,断其性命,丢到地狱里去然后磨灭她的生存,掩盖子虚乌有的罪业吗?这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这也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一个拥有人性的人该做出来的事!在云都之时,清清堕魔兽就已存在,她一心向善,身兼重责,担当起了花家的一切。事实证明,幼子无辜,堕魔也无辜,世人狭隘的定义,不该毁我孩子的前程和人生!就算生来是堕魔兽,只要循循善诱,只要心怀正道,她脚下的路就不会有错!”

“周怜,灾厄在于你,就算没有清清,你也会想方设法为自己添加胜算,你会吃掉人骨饮尽人血从无辜之人的血肉压榨酿造出自己的痛快酒酿。而现在,你竟还想责怪我的孩子,你一个罔顾法纪不敬天道不畏生命的人,有何资格来质问我?你一个为人父为人夫都是最下乘的人,有何颜面来问我?!”

花满山自认为自己这一生,兴许未能率领花家跃然于众世家之上,开拓出一番丰功伟业的皇图,但作为丈夫他时刻关注妻子,尊重妻子;作为父亲他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尽可能去一碗水端平,而不管孩子是否出人头地,生来就是堕魔兽也好,都是他宠进骨子里的珍宝。

在这方面,他意气风发,笑蔑群雄,更别谈不配为人父亲的周怜。

周怜神色扭曲,显然被花满山的话刺痛了内心。

一同被刺痛的,还有远在大楚的楚云城。

明眼人都看得出,花满山的这一番话,含沙射影,意有所指,就差当着楚云城的脸破口大骂了,偏生楚云城还不能对此感到愠怒,否则就是自降身份的对号入座,更显得他不堪为人父了。

花满山对待楚月是亦女亦友,几分心疼,更多是钦佩。

对于楚云城的做法,他早就无法理解。

今朝便当着世人的面,斥责一番楚云城,还让楚云城无法反驳。

若是来日反驳,那就是心虚,就是小家子气,不堪为大楚之主。

楚月抿紧了唇远远地看着花叔。

云都点点滴滴的陪伴历历在目。

花叔、花清清举家陪她入云都,闯龙潭,过虎穴。

羁绊早已深种,怎么不算是家人?

花清清只认她这个姐姐。

“若因为清清堕魔而生,就将一切罪责怪于她,将她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样的我,既不配成为父亲,又怎么配成为一家之主呢?”

他口口声声说的是自己,字字句句却都在羞辱周怜和楚云城。

“周怜,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妻子的?”

花满山踏步于天,阵阵为阶,衍生出潋滟的光华,一圈圈荡漾散开,温和而有威力,如他做父亲般,深邃蕴含钢铁之坚定,如无穷之利刃!

“她才不是本座的妻子,她又怎配为本座的妻子?”

周怜低吼出声。

他的四肢、五官、血肉、筋脉全都献祭给了这片雷霆海。

徒留元神,悬在自己的骷髅机械头部内。

就是为了记住小琼的身影。

陈苍穹的颅腔神经抽搐般的扯动了一下,有刹那间的疼痛。

她看着浑身缠满符文锁链的褚君醉,内心沉闷的好似压了一座山。

就像是用深如大海般的感情想要倾注却始终找不到宣泄口的刺挠难受。

她的脑海,不断闪烁身穿白裙手里喜欢拿着一束花的女孩儿。

在傍晚的微风,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萦绕着母亲才有的光辉,眉眼写尽温婉,比月华春晖还要柔和的感情,快要从映着黄昏的目光里溢出来。

这一幕,如同一幅镜面锻造的画。

随之轰然。

这画,这镜,被一拳破碎。

裂开的地方,盘桓着汩汩地鲜血。

刺目的红,延伸到了陈苍穹的心脏。

以至于十指连心,隐隐作痛。

她不由地往前走出了一步,靠近了一下褚君醉。

就连陈苍穹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转瞬间就已红了双目。

她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热闹和惶恐的灾厄,无人发现她的异常。

当她走到褚君醉和祝君好的跟前,满面都已是泪水。

她的手,不顾铁链符文的伤害,任由伤痕淋漓,抚摸着褚君醉的脸,擦拭掉了褚君醉眼角的泪痕。

正是这一触碰,让褚君醉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呆讷地看着陈苍穹。

他认识陈苍穹。

住在凡人王身体里的一个人。

通过“不正当”途径,来到海神大地的女子。

陈苍穹皱了皱眉,恍惚又疑惑,悲伤镌刻在脸。

她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是,凝视褚君醉太久,会让自己感到格外的难受。

犹如天崩地裂,浑身都不得自在的隔靴挠痒。

只有走到褚君醉的身边,才会缓和舒服许多。

可是看着褚君醉不人不鬼的样子,又是遏制不住的心疼。

陈苍穹觉得自己病了,是古书上都未曾写过的疑难杂症。

她这一生,只怀下过双生子,都是虚空异兽狼人的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的狼骨,就在自己的右腿。

或许,她也渴望过一个属于自己和爱人的孩子吧。

那是年少时的陈娇盼望过的未来。

可这未来如山倾塌,只余下破败的废墟遍地是狼藉不敢再看从前真挚的自己。

“褚君醉。”

“你还要痛苦到什么时候?”

陈苍穹低吼:“这亲者痛仇者快的戏,还要唱到何时?不如崩了这戏台,一刀劈了这戏袍!你一生都在周怜的控制之中成长,这样的父亲有和没有区别不大又为何要深陷苦痛不得自拔而如周怜的愿?!母子连心,心魔同样相连!母亲是你的母亲,父亲不是你的父亲,不过是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罢了,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要和不要重要吗?正如大楚的楚云城,那样的父亲对于武侯来说,武侯正眼看待过他吗?”

一番锋利言语激荡如骤雨,震醒了沉浸在心魔中的母子。

褚君醉眼底的痛色浓雾被冲淡了许多。

逐渐多了一丝清明。

大楚法器灵宝前的楚云城面色愈发的难看。

一个下界被人抛弃的女子,一个海神界所谓的阵法家主,怎敢染指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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