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得了夏蝉和素雨的禀告,又看了那一张利钱借据的单子,在看到上面那朵小小的紫藤花的印记,几乎是不出任何意外的,那火气是一窜三丈高的。捏着那张纸的手生生的把纸戳出一个窟窿来。把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怒声道:“夏蝉,去,把那张氏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她这是在背着我做什么好事?”
夏蝉看着老夫人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不敢有一丝的耽搁,立刻福了福身,领命而去。
“夏雨,让人去二门处守着,侯爷和世子爷一回来,立刻叫他们过来我这里。”老夫人又吩咐说道。本来老夫人还想要让人把温氏也一起叫过来的,只是想着她才怀孕,胎也还没有坐稳。还是不要刺激她为好。
夏雨立刻福了福身,领命而去且不提。
老夫人看着手中的单子,心中的怒火真是忍也忍不住,虽说一贯而来,她都是有些看不上张氏这个嫡长媳妇的,觉得她为人愚笨,不堪大用。不过好在她够听话,况且自从前几年她生了一场病,张老夫人又送来了张嬷嬷之后,她便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经过张嬷嬷的调|教,虽然她的行事上可能还是有些小瑕疵的,不过却也渐渐的有了世家夫人的风范。
再后来,明泽的媳妇温氏进门。
她又趁着张氏有孕,怀相也不好的功夫,把府里的中馈权交到了温氏的手中。
这个孙媳显然做的比张氏这个媳妇要好的多。
但孙媳也有美中不足,便是进门多年都没有喜讯传出,请了太医来看,也说她的身子健康。只缘分未到。而明泽那里,也因为想要嫡长子而迟迟的不肯纳妾。她是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的,温氏终于有了喜讯儿,又恰逢六丫头要出阁。
双喜临门,要不是太后才过世不久的时间,她就要大摆筵席,庆贺一番了。
只是没想到啊!在这么高兴的日子里,张氏居然给她闹出了这么一出戏来。亏得她还觉得这两年里她乖觉了不少,想着,借着明珍明珠出阁,给两个孙女多添上一份妆奁,也算是对的起她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她在背地里居然给自己玩这么一出。
好,好,真是好的很!
老夫人想着张氏的种种的事迹,心中的怒火是越来越大。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老夫人没等到张氏过来,反倒是等来了荣明泽。
“祖母,这么着急忙慌的把孙儿叫过来,所谓何事?”荣明泽一进到房间里,就在第一时间里察觉到老夫人的面色那是大大的不对,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夫人的脸色这般的阴沉。
老夫人见荣明泽来了,张氏也还没到,心中的火气又添了一把,怒声道:“还不是你那母亲做的好事。所谓的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当初,我就不该因张老夫人的名头好,聘了她做你爹的继室。为人愚笨一些也就算了,还胜在听话,也没什么坏心肠。现如今倒是好了,居然开始学人做这等损阴德的事情来。”说着便把手中那利钱的借据单子递给荣明泽。
荣明泽见了那利钱借据单子,倒是没老夫人那般大的火气,甚至连脸上的表情神色都没变一下,淡淡的开口说道:“祖母,只凭这么一个利钱借据单子,也不能说明什么的?是不是母亲做的,还有待查证?要知道,因母亲的性子好,她院子里,可是有不少的下人都有了大心思的。这要是有那奴才,背着母亲做下此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倒是乐意相信她的。但是她也得让我相信。这利钱借据是素雨亲眼见了,从她那陪房李达家的身上落下来的。这李达家的可是她的陪房,如果不是她指使的,还能是谁?再者,我人虽然是老了,但这心还是清明的。再过一个月,明珍就要出阁,十月里明珠也要出阁了。你当我是不知道呢。她给明珍明珠备下的嫁妆可都是照着明瑶的标准备下的,一百台。这没个十万两银子,这两份嫁妆能下来。”语气顿了顿接着说:“张家虽然清贵但却不富有,她当年嫁进来,张老夫人心疼她,嫁妆也才价值三万银子。她掌管府里中馈十年,这私房想必也是厚了不少的。只是再如何,也是有限的。更何况她如今膝下又不是只明珍明珠两个,她还有明浚,少不得也要为他打算一番。府里有规定,嫡女出阁,嫁妆两万,庶女的就只有八千。她哪里就有那么些银钱,置办两份这么体面的嫁妆出来?少不得要额外的寻法子了。”
老夫人为人精明了一辈子,到如今虽然有了年纪,但这心却不糊涂,虽然刚才时候一时被气道不行,脑子有一瞬间的混乱,但荣明泽过来后,她细细的思索之下,也便知道,张氏是为何这样做了?
荣明泽沉吟了片刻说道:“虽说祖母说的很是有道理。但单凭这一个借据,也无法定了母亲的罪的。还是先让人去查看查看,保险为妥。”
“你说这话也不错。明珍明珠出阁在即,总不能冤枉了她。”老夫人慢悠悠的开口,如是的说道。
荣明泽一听到老夫人这么说话,漂亮的眼眸闪了闪,自是吩咐墨兰和蕙兰去查看不提。
就在这时,张氏方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白苏和紫苏过来。
一进来,见到荣明泽也在,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想着刚才李达家的刚才过来回话的时候,说的,刚放出去的五百里银子利钱的借据不见了,张氏的心头就是一条,脸色顿时一白。
这利钱借据,不会刚好被荣明泽给捡了去吧。
这么一想,她的脸色越发的白了,额头上也沁出了汗水。
“给母亲请安。不知道母亲叫儿媳过来,所谓何事?”勉强的压下自己心底的不安,张氏福了福身,如是的说道。
老夫人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张氏,并不叫张氏入座,反而沉声说:“张氏,你可瞒着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氏扯了扯嘴角,如是的说道。只是心底的惶恐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说话时候,语气都有些发抖的。
荣明泽好心的伸手,把那张利钱借据单子递到张氏的手中,冷声道:“母亲,且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张氏手有些颤抖的接过,只扫了一眼,这脸色顿时变成了惨白,那张薄薄的纸,在她的手中,似有千斤重一般。良久,张氏才抬起头,嘴唇抖了又抖:“母亲……”
“这是我院子里的丫鬟捡到的,说是从你陪房李达家的身上掉下来的。你可有什么好说的?”老夫人怒声回答说道。
张氏此时心里虽然是惊慌着,几乎是下意识的往紫苏那边看了一眼,咬了咬下唇,说道:“母亲,媳妇并…并…不知道此事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可是一点的底气都没有的。
老夫人看着张氏心虚的表现,哪里能不知道她这话的真伪,沉声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么?”
“母亲,儿媳,真的真的…没…有…做过。”张氏两世为人自是充分的了解老夫人说一不二的性格的。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的……只凭一张利钱借据,证明不了什么呢?那上面虽说有忠义侯府的印记,但却不能证明这利钱的借据是自己所放的。如果一旦承认了,那么自己的下场,简直无法想象的。
“素雨说,这利钱借据是从李达家的身上掉下来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李达家的,似乎是母亲您的陪房心腹吧。”荣明泽开口说道。语气一顿,接着说:“祖母,不妨让人把那李达家的叫过来,对上一对。”
张氏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腿也开始有些发软起来。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都是李达家的错,要不是她不小心把这利钱借据给掉了,事情怎么会暴露出来?如果,如果实在无法解决的话,那么,她就只能弃卒保帅了……至于李达家的,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自己的手中,晾他也不敢把自己抖出来的……想到这里,张氏本来有些慌乱的心,倒也慢慢的稳定了下来。
不过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的心吊了起来,“既是如此。夏蝉,去让人把李达家的给我捆过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底下的奴才,阳奉阴违,和你没关系,老身亲自给你斟茶道歉,如果是你做的……”一双眼睛如利箭一般看向张氏,让张氏浑身上下都是一颤的。半晌,才接着说道:“……慈云斋的小佛堂还空着,你便去那里念佛持经,为十二祈福吧。”
张氏听到老夫人这话,脸色这才彻底的大变,惨白一片,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身形微微的抖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才颤着音勉强说道:“母亲,明珍明珠马上就要出阁了,浚儿还小,身子也弱,还需要我的照顾。”声音嘶哑的厉害。
老夫人听到张氏这话,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也就是张氏变相的承认了下来。本来慢慢静下来的火气,一下子又起来,拿着茶杯扔到张氏的脚边,那清脆的声音,让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是一颤。特别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夏蝉和夏雨。
她们伺候在老夫人身边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夫人发这般大的火气。
“你还有脸提她们,在你做下这等事情之前,你怎么没有考虑过他们。你知不知道放利钱可是皇上三申五令禁止的。如果你做的事情要是让皇上知道。整个府里都要跟着你受罪的。”其实像是放利钱这种事情,是京中一些已经落没的富贵人家惯有的聚钱的手段。只要没人上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这样的情况,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便有所的改变了。因早先的时候,皇上被底下的兄弟,用利钱这种事情坑害过,所以他对放利钱这种事情最是忌讳的。登基之后,稳定了朝纲,便三申五令的下旨,严禁世家贵族参与放利钱。
一旦被人发现,绝不轻饶。
就在这个时候,忠义侯荣德修挑了帘子进来,凝声说道:“母亲,是有何事?着急让儿子过来?”进到房间里后,见到自己老娘坐在上首,儿子荣明泽坐在老娘的左侧。自己的夫人张氏,则是站在那里不动,脚边还有茶杯的碎片。张氏自己面色有些发青,唇瓣有些发白,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渍,死死的咬着自己嘴唇,一副犯了天大错误的样子。
至于她带过来的那两个丫头,则是低垂着头,浑身发抖,跪在地上。
眉头微皱,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