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珍来到洛阳,动用了弘农杨氏的不少关系。
第一件事,就是『逼』迫皇帝。
迫于压力,皇帝让步了。
第二步,则是依附太后。
如今,他也是做到了。
这是他到洛阳所进行的两件事情。
站在杨珍这个角度,王生当然不能说他做错了什么,但是站在王生自己的视角上看,这杨珍做的错事,就太多了。
皇帝确实是一个新皇帝,弘农杨氏也确实算的上是高门。
但以世家之力胁迫皇帝,皇帝虽然让步了,但是他心中会没有怨恨?
世家势大,皇帝是故才让步了。
到了皇帝缓过气来,他如何不会想着报复?
对于世家,皇帝虽然想要动手,但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但是对你杨珍,那就不一定了。
若仅仅如此,那还好,关键是这个杨珍还依附太后,做出了祝寿诗
这两方面加持下去。
呵呵呵。
这杨珍,能活着出这洛阳,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就算是这杨珍运气好,皇帝不追究他的责任。
但王生可不会放过他。
王生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相反。
他还有些睚眦必报。
这杨珍既然招惹了他,那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家伙的了。
当然,此时的杨珍,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可能就只有一个月不到了。
此时他满脑子想的,是未来美好的日子。
这个渭水庄园的宴会,虽然王生的兴致缺缺,但是其他的人的兴致可是不低的。
一来二去之下,气氛很是融洽,这与太后的‘祝寿诗’基本上有些才学的都出了一个。
歌舞,酒『液』,丝竹,美人
奢靡的世家生活,便毫无遮拦的展现在王生面前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陆陆续续已经有醉酒的人了。
甚至有些服散的人此时看起来也有些疯疯癫癫的模样,好在渭水庄园奴仆够多,房间也够多。
解决这些问题,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
这也昭示这今天的宴会也到头了。
王生起身,与王戎一道出了渭水庄园。
王生给了王戎香水生意的全部利益,后者也知道自己是赚到了,因此此时对王生的表情还是比较热情的。
“广元侯,你方才在大堂中的表现可不如何好,这太后的面子,你大概还是要给的,万一这谢台在太后面前说你的坏话,恐怕”
王生当然知道王戎这句话的意思。
但他脸上却不如何在意。
“事先,晚辈已经去拜会过太后了。”
“哦?”
王戎点了点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但即便如此,为人处世,还是要内敛一些,弘农杨氏如今虽然落魄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杨珍还是有些本事的,你与他的关系闹得太僵,对你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看得出来,王戎这是以前辈的身份给王生教授为人处世的道理。
看起来
这香水生意在王戎心中的份量,倒还是很重的。
王生与王戎一路有说有笑,最后王生在王戎车驾前停滞下来了。
“平素老朽便看你极为顺眼,莫要锋芒过甚,害了自己,我话已至此,便不说太多了。”
言罢,王戎上了马车,王生则是对着王戎的马车行了一礼,看着王戎的马车缓缓朝着洛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家伙,是把昨日在皇宫中追着他跑的事情给丢到九霄云外了。
矗立在渭水庄园门口,王生没有着急上马车,而是等了一会。
他在等陆机陆云。
他的等待倒是没有多久。
身姿颇为魁梧壮硕的陆机走在前面,后面瘦弱,看起来有些可爱的陆云则是紧随其后。
“士衡兄。”
见到陆机陆云出来了,王生赶忙迎了上去。
“广元侯?”
陆机倒是愣了一下。
他虽然与王生有交际,但也只是有些交际,见过几面而已。
要说交情,那自然是没有的。
“不知士衡兄可愿到在下庄园小饮一杯?”
小饮?
这是邀请?
陆机眼睛骤然一亮。
王生,广元侯,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在洛阳的权势,比之之前的贾谧,说实话是不逞多让的。
这般人物,要结交他。
而他,若是与王生这样的人物有了交情,那仕途
岂不是要畅通了。
陆机脸上马上『露』出笑容。
“君侯想要,在下焉有不去之理?”
“兄长”
在陆机身后,陆云脸上看起来有些犹豫。
“方才杨公可是邀请我等去他府上的。”
这个所谓之杨公,当然就是杨珍的。
陆机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杨公的宴会不缺人,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不少,而君侯相邀,若是我等不去,便是失了礼数。”
陆云脸上还是有些犹豫之『色』。
王生在一边却是开口了。
“无妨,不过是去小饮一杯而已,不碍事的。”
王生眼睛微微眯起。
面前的这两位,可是人才啊!
王生现在就只有一个张宾。
一个张宾,是万万不够的。
陆机不仅有文学才华,还有带兵的才能。
日后是可以独领一军的。
而且。
他是吴中人士,即使到时候北方糜烂,有陆机陆云在,他在吴中也算是有一定的根基的。
带兵的人里面,王生有了王弥。
如今若是能够加上可带兵,又可以做谋士的陆机,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既然君侯盛情相邀,在下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看得出来,陆机很想结交王生,而陆云,心中却是有其他的想法。
三人上了车驾。
而王生也吩咐车夫回府了。
在车辇上,王生与陆机兄弟也没有聊什么特别深入的东西。
只是谈一些特别浅显的事物。
王生对陆机虽然有些了解,但是了解毕竟只是了解。
与事实可能还是有一些差别的,王生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把了解变成事实。
王生有意结交陆机,后者也想与王生有交情,以求的自己的仕途顺畅。
两人各有所求,是故这车辇内的气氛十分轻松。
渭水庄园离金谷园,说实在的离得并没有太远。
很快,三人便下了马车。
在来之前,王生早就吩咐好奴仆备好酒席了。
摆席的地方是在阁台之上。
在这个地方,既能远眺冬日美景,又挡住风雪,让人不觉得太过于酷寒。
这位置,自然是极好的。
陆机陆云两人也十分满意。
“士衡兄,请。”
王生对陆机比了一个手势,后者缓缓坐了下来。
陆云也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不知道君侯今日邀我等在此,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
王生眼睛笑得眯起。
“只是听过士衡兄的名声,况且,那日在金谷园中,得亏士衡兄为我说话,若不然,恐怕如今与士衡兄对立而坐的,便是一具尸体了。”
当日?
应该说是是与冠军侯郭彰的那次罢?
陆机心中有些疑『惑』。
他当时确实要为王生说话,但是当时
好像是没为如今的广元侯说话的。
不过
既然广元侯都如此说了,陆机当即也应下了。
“当时的事情,恐怕是有良知之人皆会如此做的。”
酒菜上好,王生倒也没有介绍了。
毕竟陆机也算是出身高门,虽然这个高门是在吴国的高门,如今作为战败国的世家,自然是不如弘农杨氏琅琊王氏这些的。
但是不如是不如。
陆机见过的世面还是不少的。
“今日渭水庄园的宴会,士衡兄可看出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
陆机不知道王生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既然说了,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于是,陆机仔细想了想。
别说,倒还真是给他想到了两点。
“君侯的意思是,陛下?”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在坐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王生也是轻轻点头。
“还有。”
“还有?”
“杨珍?”
想到宴会上杨珍与广元侯的冲突,陆机以为王生说的是这个。
不料王生还是摇头。
“也不是这个。”
在这个时候,在陆机身后的陆云却是开口了。
“恐怕君侯的意思是说,寿宴不符合礼制罢。”
王生轻轻点头。
“士龙兄所言甚是,看来“二陆入洛,三张减价“,这说法倒是不错的。”
被王生如此夸赞,陆机脸上微红,轻轻摇头,道“不过是同道之人的夸大之语罢了。”
“实不相瞒,太后的心思,陛下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这种话,王生倒也是毫不客气的说与陆机。
陛下不会答应?
王生这短短的一句话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可是不小啊!
陆机陆云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有凝重之『色』。
“还望君侯明言。”
王生所处的位置,比他们更接近权力中心,知道的消息,定然是多的,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具体的消息,我还不能与你说,但有一点可以说的是,与太后的事情,不要表现得太热切。”
这已经是很直接的提醒了。
也是意味着。
太后并不能干政?
只是想了一下,陆机便想透了其中的关节。
以现在陛下的『性』情,太后要想干政,那不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亏他们被仕途顺畅蒙蔽了双眼,一心只要讨好太后,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关节。
原本陆机是想,太后再如何说,也是陛下的生母。
总是要留一些面子的。
但是现在听了王生的话之后,在权力面前,面子这种东西,是可有可无的事情的。
而且
皇帝会给太后面子,对太后,也不会做怎样的处罚。
但是对他们这些依附太后的人来说
那就不一定了。
呼~
想到这一点,陆机只觉得自己额头上冒着冷汗,背后都是凉飕飕的一片。
“君侯何以教我?”
看得出来,现在的陆机确实是有些紧张了。
“教倒是算不上,只是一些提醒罢了。”
哪里不算是教。
王生敢在这个时候特意给自己说了这样的话,陆机如何不知道王生的意思。
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见面。
广元侯见他,绝对是有目的的。
结交
更像是收服
陆机心中是十分敞亮的。
“士衡兄原本是江东人士,来洛阳,恐怕也不容易,不如与我说说你的事情罢,至于本侯,我的事情,如今整个洛阳也知道了。”
谈心
陆机轻轻点头,也是缓缓说出自己的往事。
陆机生于吴郡横山。
他出身名门士族,为孙吴丞相陆逊之孙,其父陆抗亦为孙吴大司马,陆机为陆抗第四子。他身长七尺,声如洪钟。
年少时有奇才,文章盖世,倾心儒家学术,非礼不动。
凤凰三年,陆抗逝世,陆机与其兄陆晏、陆景、陆玄及弟陆云分领陆抗部曲,担任牙门将。
太康元年,陆机二十岁时孙吴灭亡,他于是退居家乡,闭门勤学,累积十余年。
由于陆机父祖宗亲在孙吴都位居将相,功勋卓着,他深深感慨吴末帝孙皓抛弃祖业,投降西晋。便评论孙权得天下、孙皓亡天下的原因,又追述自己祖父、父亲的功业,于太康九年创作了《辨亡论》。
太康十年,陆机与弟弟陆云一同来到京师洛阳,初入洛阳时,二人志气高昂,自认为是江南名族,不重视中原人士,只拜访当时的名士、太常张华。
张华一向重视陆机的名声,陆机与张华相见便感到一面如故,他钦佩张华的德望风范,以师长的礼仪对待他
张华说:“伐吴之战,获得了两个俊士。“并把他们推荐给诸公,使得二陆名气大振。时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说。
不过之后,陆机的处境却是变得堪忧起来了。
陆氏在吴中是高门,但是在洛阳,却是被看做是败国之家,无根之萍。
受到的冷落,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是故,陆机便与贾谧相交,成为金谷二十四友,为此,还被当时世人所弃。
之后,陆机与吴王亲善,仕途虽然不是平步青云,倒也是稳中有进。
直到贾谧倒台之后,陆机的仕途就彻底终结了。
实际上,金谷二十四友,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他在朝中根基不显,因此受到的波及格外大。
不然,他也不会对太后的寿宴如此上心,对王生的相交如此上心了。
但是如今看来,他着急的做法,反而是给自己找来了祸事。
王生在一边静静听着陆机的话。
到这个时候,他觉得时机也成熟了。
该说的话,也可以直接说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