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司马遹缓缓的从长秋宫正殿走出去。
此时他还没有预料到这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现在想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到底是回宫,还是去看看他的生母谢才人呢?
这个问题是他现在最为纠结的。
而长秋宫中,待司马遹的身影消失在贾南风贾谧的视线之中,贾南风将头上的毛巾扔下去,脸上顿时变得狰狞起来了。
“这个太子,果然心中无我,本宫还想着日后能依靠这个太子,现在看来,还是自己生的皇子最是靠谱。”
自己生的皇子
贾谧眉头微挑。
贾南风确实是“生”了一个皇子,不过这个生就有点巧妙了。
因为总得来说,这个皇子并不是贾南风生的,而是贾午与韩寿的子嗣。
换句话说,其实这个所谓皇子,还是他贾谧的弟弟。
“只是,幼皇子年纪比较太小,况且”
这个况且后面的内容他没有说。
当时贾南风虽然伪装生育,但是
其中的水分还是太大了。
这世上,可不止一个人知道幼皇子的身份。
这也是贾南风不直接将幼皇子立为太子,还想着太子司马遹的原因。
“没有什么可是的。”
贾南风眼睛里面全是阴冷之色。
女人都是这样的,她们可能优柔寡断,但一旦她们下定了决心,便是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做好的。
最毒妇人心。
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的。
“太子不可留!”
贾谧心中一喜,但是他还是有些理智的。
“太子虽然不可留,但是皇后要杀太子,恐怕也不能直接动手。”
贾南风又不是笨人,她明白贾谧话中的意思。
“太子毕竟是我大晋储君,我虽然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但也不能无法无天,最好,便是让太子身败名裂,让他犯下大错!”
“要让太子犯下大错,皇后可不能心急。”
“本宫不心急。”
毒蛇,都是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时机的。
她贾南风,便是这天下最毒的毒蛇。
一击致命!
绝对要一击致命!
为此,她愿意等一些时间。
“如此便好。”
贾谧也是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今日,好消息倒真是不少啊!
贾谧对司马遹早就看不顺眼了。
而司马遹虽然口头上不说,但是在心里,定然也是看他贾谧不顺眼的。
若是不在这个时候将太子司马遹除掉,等太子登基之后,那他便是砧板上的肉了。
贾谧并不想成为砧板上的肉。
于是
司马遹便要成为砧板上的肉。
权力的游戏,从来都是残酷的。
贾谧就要说他对付司马遹懂得主意的时候,大殿之外却是急匆匆的走来两个宫女。
这两个宫女的装饰明显与寻常宫女有区别。
为首的一个便是贾南风的凤仪女官,便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在她身后,宫装稍微逊色的,则是一个尊等宫女。
尊等宫女,则是才人七子妃嫔的贴身宫女。
“秋雨,有消息?”
秋雨宫女点了点头,她面容娟秀,身材亦是不差,修长的手臂光洁无比,微微隆起的双峰也算是有料。
“启禀圣皇后,容华宫主诞下一个皇子”
“什么?!”
原本贾南风就在气头上,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便更气了。
“可真?”
贾南风脸上却是有疑惑不解之色。
“只是容华宫中的宫女与本宫说的是,诞下一个公主”
“这是容华宫主故意哄骗圣皇后之举,她想要留下那皇子”
秋雨宫女眼珠一转,指着身后的尊等宫女说道“圣皇后若是不行,可以问这宫女,她便是容华宫主的贴身宫女。”
“哦?”
贾南风冷冷的盯着这个尊等宫女,问道“本宫问你,秋雨所言,可真?”
尊等宫女连忙跪在地上,哀声说道“启禀圣皇后,秋雨所言为真,奴婢本来想让宫主将此事禀告圣皇后的,但宫主执迷不悟,一心想要留下皇子,还谎称生下的是公主,这是纸包不住火的事情,奴婢不想死,这才与秋雨宫女道出实情。”
事情原来是这样。
贾南风尽量将语气变得轻柔一些。
“你做得很好,本宫向来是赏罚分明之人,你便留在长秋宫罢。”
“多谢圣皇后,奴婢定然会为圣皇后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这个容华宫的尊等宫女头像是打桩机一般,在地上砰砰直撞,额头都撞出血来了。
贾南风挥了挥手,这个尊等宫女也识趣,很快便下去了。
“还想留下王子!”
哼!
贾南风冷哼一声。
她容貌原本就一般,此时生气起来,狰狞的脸上满是横肉,看起来活脱脱的一副恶人模样。
“诞下皇子,还想私留,这容华宫主是当到头了。”
“秋雨!”
贾南风将目光定格在秋雨宫女身上。
“你带些好手,给我到容华宫将皇子带到我面前来。”
秋雨宫女愣了一下,再问道“那容华宫主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死,就太便宜她了,她不是想要一个儿子吗?本宫给她,今晚就将容华宫主送到宫外暗娼馆,下贱东西,便去做下贱的营生去。”
秋雨宫女点了点头。
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当今圣上的生育能力是不成问题的,而一旦宫中贵人坏了骨血,若是公主还好,若是皇子的话,那贵人不肯将皇子交出来,结果便只有一个。
死!
或者生不如死!
贾谧的眉头却是稍微的皱了一下。
“皇后,这容华宫主,可是右仆射之女,如此草率决断,可有些不妥?”
“不妥?”
贾南风深深的看了贾谧一眼。
“宫外的事情本宫不管,但是宫内的事情,向来是本宫一言九鼎的,他家女儿不守规矩,百年怪不得本宫,若是他们心有不甘,那便将他一族都给灭了。”
皇后还真是疯了
贾谧轻轻摇头,也不说话了。
在大多数时间内,贾南风都会听取她的意见,但是某些时候,则不会。
而此时,便属于那个时候。
“秋雨,你去吧。”
“诺。”
秋雨宫女领命,当即从长秋宫带了几十个好手去了容华宫。
接下来的剧情
便也可以一目了然了。
长秋宫正殿外。
司马遹满脸带笑的出了长秋宫正殿。
见到司马遹出来,张祎刘卞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家上,如何了?”
“皇后要我回宫,不过孤想了一下,既然来了皇宫,不如去见见母亲。”
张祎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皇后可是生病了?”
司马遹愣了一下,他倒是不知道张祎为何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皇后染上风寒了,确实是生病了。”
“皇后既然生病,为何太子不侍奉其间?”
张祎的话让司马遹心中也升起了一些小脾气了。
“皇后与贾谧皆要我回宫或者去看谢才人,我难道还能不听皇后的话?”
“家上,哎~”
张祎叹了一口气,连忙再问道“家上,你将皇后,侍中与你说的话,仔仔细细的与我说一遍。”
仔仔细细的与你说一遍?
司马遹心中自然是不耐烦的,但是他看着张祎的表情,最后还是将事情的始末给张祎说了出来。
“事情便是这样的了”
司马遹将话说完,张祎的眉头就皱的更深了。
“皇后说他染上分行,可有什么特征?”
司马遹摇了摇头。
“没什么特征,身上盖着被子,里面穿的好像也是凤袍。”
染上风寒了还会穿戴凤袍?
怕这个风寒是假的吧?
张祎表情严肃。
看来,这真的是长秋宫对太子的考验,但是结果显而易见,太子并没有通过皇后的考验。
“既然如此,家上,我们回宫罢。”
现在在这里说再多话也没用了。
事已至此,便只有迎面难题了。
“回宫?”
司马遹摇了摇头。
“现在孤可不想回宫。”
“我要去看望我母亲。”
看谢才人?
“家上,你此时去见谢才人,恐怕会让皇后心中忌惮,对谢才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我劝家上还是回宫来得好。”
看着张祎的表情,不像是在骗他。
“真是如此?”
在一边,刘卞好像也隐约明白了什么。
“家上,你还是听大夫的话罢,先回宫,至于谢才人,家上日后也不是见不到的。”
“这个”
司马遹犹疑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便按彦仲所言罢。”
对于司马遹来说,他今日来长秋宫,是与平日有些不同,但是,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他完全是按照张祎还有皇后的话来做的。
这样
他总该没做错了罢?
三人匆匆的出了长秋宫,上了太子车辇,缓缓的朝着太子宫的方向进发了。
与司马遹车辇几乎同时出宫的,还有一辆灰布马车。
这马车平平无奇,看起来像是宫女出宫时,家人来接她们的马车。
但在这辆马车内,坐着的不是出宫的宫女,而是容华宫的主人。
当然
史书上的容华宫主,已经在昨夜病死了。
现在坐在马车上的,也只是一具。
一个任由男人亵玩的工具罢了。
日后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爬上她的身体。
宫廷
是最光鲜明亮的地方,是帝国的权力中心。
同时。
宫廷也是这世界上最肮脏,也悲惨的地方
长秋宫正殿之中。
秋雨宫女手上抱着一个婴孩,这个婴孩,自然就是容华宫主诞下的皇子了。
见皇子已经掌握在手中了,贾南风心情也变得平静起来了。
“圣皇后,这婴孩,该如何处置?”
秋雨宫女说话很有分寸。
她称手上的男婴是婴孩,而不是皇子
作为从小便跟着贾南风的侍女,秋雨自然也知晓贾南风的性情。
在这婴孩出生之时,贾南风便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了。
谁叫你是一个男孩呢?
“给我看看这婴孩的模样。”
贾南风从秋雨宫女手上接过尚在襁褓中的皇子。
“长得倒是像当今”
贾南风逗弄着婴孩两下,不知道是不是这婴孩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亦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贾南风怀中的婴儿突然叫了起来。
贾南风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然后
男婴的叫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已经在地上了。
被贾南风狠狠的摔在地上。
稚嫩的皮肤,稚嫩的脊柱,直接断掉,原本鼓动的胸口,也停止了律动。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只有几天。
便再次回归真正的虚无。
“皇宫里面的宫女实在不堪,居然与外人勾结,还生出婴孩出来了,今日我将这婴孩摔死,宫中再有此事发生,便以此故事为准。”
“诺!”
秋雨宫女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谧呵呵一笑,没有什么表示。
在权力面前,区区一两条生命,其实是算不了什么的。
莫说是一两条生命,便是千百条性命,有何足惜?
权力的王座,从来都是由尸骨堆积而成的。
淑仪宫中。
广平公主整装待发,刚要去长秋宫,不想碧玉宫女匆匆赶到,在碧玉宫女身前,还有一个威仪的身影。
不是淑仪宫主又是何人?
“母亲,你怎么来了?”
淑仪宫主眉头紧皱。
“骧儿,你今日还是别去长秋宫了。”
“不去?”
广平公主愣了一下。
“为何不去?”
看着淑仪宫主的表情,广平公主也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母亲,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淑仪宫主点了点头。
“容华宫出了变故了。”
容华宫?
容华宫主?
生了皇子?
“可是生了皇子?”
淑仪宫主点了点头,也不想继续在这上面多说话了。
“碧玉,你来与公主说罢。”
碧玉宫女点了点头,说道“容华宫主诞下皇子,然而却隐秘不报,说是生了公主,此事事发,容华宫主被打发到红尘处做下贱营生,最可怜的是刚出生的皇子,也被皇后摔死,而且皇后宣称死去的皇子是宫乱所生,非是帝血之后,容华宫主也‘病死’了。”
“这”
广平公主满脸震惊。
“怎么会这样?”
容华宫主背后,可不是没人的。
但即便如此,还是
“你这丫头,现在可算是怕了?日后还是少去一些长秋宫。”
淑仪宫主原以为广平公主会因此惊恐,不想后者眼神却是十分坚定。
“不,正因如此,骧儿才要去长秋宫。”
“你”
淑仪宫主叹了一口气。
她见到广平公主眼神的一瞬间,她便知道她改变不了她的主意了。
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长大了。
但淑仪宫主心中的担忧反而是更多了。
“罢了罢了,便随你罢。”
淑仪宫主现在的全部只有广平公主。
广平公主好,她便好。
看着淑仪宫主有些落寞的背影,广平公主嘴角微抿,眼眶中亦是水波莹莹。
不过下一秒,广平公主就变得坚强起来了。
苦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司马骧,你要像石子一般坚强。
擦了擦眼眶中多余的水份,司马骧向前踏出坚定的一步。
而与此同时。
长秋宫外,却是有内监双手托举着木盘,木盘上有一卷竹简,朝着长秋宫正殿进发。
这竹简,赫然是从尚书台中送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