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九江其实是给颖颖道歉来的,几盅酒下肚,酒色遮住了颜面,或者他心中压抑太大,真的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在郭连弟面前就掉了眼泪。
颖颖正在给弟弟辅导功课呢,被妈妈叫了过去。
“颖颖呀,九叔对不起你,九叔让颖颖受委屈了。”
“九叔,你这说的哪家话,九叔对颖颖和亲生的一般,颖颖没有受委屈。”
“颖颖,你就不要替大伟遮掩了,我已经听说了,是大伟两口子不好,********想挣大钱,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吃几碗干饭。”
颖颖没说话,她得听郭九江怎么处理这件事,能把儿子惯成这样子,这个当爹要负主要责任。
“颖颖,我给大伟说了,今后,再也不管他们两口子的事情,他们也不许插手我的事情,想种地?村北那块给他们,我秋天下了很多羊粪,来年正有劲儿,明年种早西瓜很不错,大棚我来建,苗儿我来出,化肥也是我买,别的我一概不管,收成好坏,我不管。”
什么都给了,赔死也没后顾之忧,颖颖暗想:这样的地自己怎么就没碰上呢?
难怪郭大伟夫妻俩能作,郭九江这个当爹惯的。
郭九江给颖颖的感觉,简直快成了完人了,有脑子能吃苦,既不骄又不躁的,原来短板在这里。
郭连弟是个老好人,什么也没说,颖颖也不说话。
郭九江大概也觉得自己过分,叹了口气道:“可他们俩什么都没有,怎么弄?”
颖颖笑:“还是九叔你有本事。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爸爸,那就躺着吃了,还工作什么呀?大伟’哥真不错,竟然还想奋斗一把。”她摇摇头表示不可理解。
郭九江听出颖颖讽刺的意思了,老脸一红,嘴巴张了张,最后叹口气。
“九叔,我给你提个小意见,你怎么不那么对小伟呢?都是儿子啊,小伟大夏天在工地砌砖,晒得脸上都起皮了,好可怜哦!”
郭九江被口水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看了看郭连弟:“七哥,你对振兴和振先,能不能一碗水端平呢?”
这下轮郭连弟咳嗽了,两人最后苦笑无言。
“九江,你说得对,我对振先还能要求一二,对振兴,的确有些娇惯了,若不是颖颖帮我看着,这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样呢,老兄弟我知道错了,我这就改。”
郭九江长长叹口气:“振兴还小,还能矫正过来,大伟?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他下不去决心啊!
郭九江最后还是喝醉了,整个人都失控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原来他在大伟前面还有一个闺女,十分的漂亮乖巧,养到了两岁得了肺炎,病死了,两口子伤心异常,九婶差点疯了,幸好没多久怀了大伟,才让九婶缓了过来,那时大伟的爷爷还在,终于看到了长孙,老头更是娇宠。
大伟七岁小伟才出生,他已经养成了很多坏毛病,吃穿玩,要什么就得有什么,有了弟弟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毛病更加严重,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先挑过才能给小伟,喜欢吃的就霸占在自己怀里,他吃得打饱嗝儿,给小伟吃还得看心情,小伟小时候,就像哥哥的小奴仆,一天的日子好不好过,得看哥哥的脸色。
郭九江和九婶明知道儿子这样做不对,偏偏舍不得看见他哭,他俩无数次下决心:下回一定要公平,直至小伟长大,还成了亲,他俩也没做到。
大伟这些年,不光是自己独占,连老婆水莲都被养刁了,弟妹倩倩进门,她事事都要压一头。
过年时,倩倩穿了一条十八块钱的半毛哔叽裤子,倩倩娘家日子也不错,这是新娘子的嫁妆,那裤子非常提人,裤缝笔挺,显得人又瘦又高,身材玲珑。
水莲看见了,撅嘴吊脸抹眼泪,九婶就悄悄给了她二十块钱,水莲又添了几块,买了一条全毛的哔叽裤子,她穿就穿了,偏偏还要在倩倩跟前得瑟。
倩倩看着柔柔的,脾气挺执拗,见公公婆婆这么偏心,就不想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她没办法得宠,也就不要这份宠爱了,惹不起躲得起吧?
九婶劝倩倩,他们两口子在家吃喝,挣的钱自己花,这样的好事,为何不愿意呢?
倩倩说,穷富不算什么,她也有一双手,不信就过不好日子,她不能稀罕老辈人的钱。
这是赌上气了。
小伟虽然一直很听话,可从小看多了爸爸妈妈的偏心,也不是没有意见,媳妇和爸爸妈妈置气,他一言不发。
郭九江夫妇对倩倩也不错,见她这样闹,颇为伤心,便分了家。
大伟小伟夫妇四人,虽然户口在农村,郭九江却都帮着在城里找了临时工。虽然在县建筑队比跟了杨森清闲,但后者有前途,小伟毅然辞了那份临时工。
杨森很欣赏小伟,他承包的工地多了,管不过来,便继续让小伟做副手,夏天高峰期的时候,小伟一个月工资加奖金,能挣二三百块钱。
那也是小伟该得的,为了赶工期,他夜以继日的加班苦干。
小伟领头那么干,他带的那些工人就得紧跟着,何况大家知道,干的多挣钱多,也喜欢小伟这样有能力的领导。杨森对小伟特别满意。
小伟也在郭镇建了好几个大棚,倩倩心疼丈夫,下班了少不了会做点好吃的,骑着车子送过去,建筑队的人没人不羡慕他们的,都夸小伟的媳妇漂亮又贤惠,小伟听了,心里甜如蜜。
入冬,小伟清闲了些,便和媳妇到城里,给她买了那件大红的呢子大衣,花了八十块钱。
倩倩人白,又年轻,穿大红衣服别提多耀眼了,前几天水莲回家看见了,也想要一件。
她和大伟一个月总共挣不过七十块钱,就算有郭九江贴补,也是月月光,哪里有钱买这个?
水莲故意在九婶面前,艳羡倩倩的衣服,以前九婶儿会立刻掏腰包,可这回,她却跟没听见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