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娃嫂!”振先指着杨社民:“他说,他家对不起我姐姐,他们一家今后给我们家当牛做马。说我马上要去部队了,将来肯定会入党提干,前途远大。”
“这话没错啊,你为何生气?”山娃媳妇莫名其妙。
振先翻了个白眼:“山娃嫂,村长这时候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入党提干,哪个不得在家乡做调查?他是要我别惹他,不然,他就给部队说我坏话,让我前途堪忧。”
山娃奋力地挤到媳妇跟前,抬手一巴掌:“就你舌头长,还不给我滚回去!”
“我没说什么呀,呜呜,村长也没说要给部队说坏话,呜呜”山娃媳妇哭着走了。
可是村长这个时候说这些什么意思?村民多数还是明白的,看向杨社民的眼光,便有些厌憎,他们中间,也有人曾经被威胁过,甚至不得不拿出家里仅有的值钱物,贿赂杨社民。
颖颖此刻,反而比刚才冷静了些,杨磊是个卑鄙小人,这是显而易见的,杨社民比儿子还坏,这一家,能嫁吗?她的心里,禁不住有些庆幸,幸好杨磊提出了退亲,不然,自己的后半生,该是多么的悲惨。
“妈妈,山娃媳妇不是笨人,她是故意的。”颖颖以前是太伤心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浑浑噩噩难以自拔,眼前的一切,让她认清了杨社民父子的无耻嘴脸,颖颖忍不住暗舒一口气,幸好没有嫁给杨磊,不然,将来还不被啃得渣儿都剩不下。
头脑冷静了,思维也敏锐起来,颖颖立刻就发现了山娃媳妇的好意。
妈妈惊讶地抬头看了颖颖一眼,大概奇怪女儿怎么忽然关心起别人来了,但她嘴里,还是做出了解释:“山娃媳妇去年生孩子时难产,你弟弟和山娃弟弟关系好,连夜抬人送医院,还帮着垫了十多块的医药费,他们现在才还了五块钱。你爸爸厚道,没有向人要过债,咱这里穷,十几块钱,三两年也难还上。”
“欠爸爸人情的,不止这一家。”
“是啊,危难见真情,没想到看着粗粗笨笨的山娃媳妇,倒是个好的。”
“妈妈,弟弟长大了,能给我撑腰了。”
“嗯嗯,我都没想到,你弟弟有担当,是个好样的。”
“咱家在村人的眼中,是外姓人,我刚才真担心弟弟服软。”
“嗯,妈妈也担心呢,这一回不撑起来,今后,咱家就别想有好日子过,谁都敢上前踩一脚。”
“你爸昨天说了,他杨磊不给你磕头道歉,别想从咱家门口走过去。”
杨磊此刻的脸,黑得能滴下水来,他但还是硬挺着不肯给颖颖道歉,他是怕这一公开道歉,就证明他为了攀附富贵,背信弃义,抛弃了农村的未婚妻,是新时代的“陈世美”,虽然党章和政府的规章制度对此并没有约定,但背着这样的名声,哪个领导会提拔他呢?
其实,不管杨社民和杨磊怎么找借口,村民的心里都明镜一般,杨磊就是“陈世美”,这父子俩,现在不过是掩耳盗铃,强词夺理罢了。
杨磊若是低了头,就证明颖颖没有任何过错,被退亲只是遇人不淑,这对她以后找对象,有很大好处,可是这两个人,明明知道在道义上亏歉了颖颖,也不肯损伤自身丝毫的利益,哪怕胡搅蛮缠,哪怕对方被伤害的体无完肤,他们也寸步不让。
到了这个地步,村民们多数都看清楚了事情的实质,望着杨社民和杨森的眼光,有的人鄙夷,有的人却更加畏惧。
眼看太阳就要升到中天,行礼的吉时就要耽误了,所有的人,都以为杨家不得不退让时,迎亲队伍中的几个大汉不动声色地围拢到了郭家门口。
“不好,妈妈,他们要动粗!”颖颖跳起来,冲下枣窑,顺手拿了一把扁担,拉开大门时,振先和那几个人已经扭打在一起,他虽然健壮,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很快便落于下风。
郭连弟上前营救儿子,寡不敌众,挨了好几下,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根本扛不住,摇晃着就要倒下,颖颖急了,扁担一抡,她常年在山村劳动,还是有几分力气的,淬不及防之下,好几个人都被打了,那些人恼羞成怒,也不管什么男女,对着她便挥了拳头。
颖颖的鼻血流下来,滴到脖子挂的如意玉坠上,玉坠发出一阵荧光,混乱中没人看到这一幕。
又有人打在她头上,颖颖眼前一黑,摇晃着朝地上倒去。
“住手!都给我住手!”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冲过来,一把扶住了颖颖,双臂使力,托着她冲出人群,交给了一旁的冯桂枝。
来人是杨磊的孪生弟弟杨森,他在部队,曾经得过团部举办的散打比赛冠军,这会儿发起威风,很快把郭家父子解救出来。
郭振先的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儿,本想道谢,一看是杨森,脸儿立刻就沉了下来,狠狠在地上啐了一口:“猫哭耗子,假好心!”
杨森嘴唇抿了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是什么人,你等着看吧。”说完,忽然转身朝新郎走去。
“二弟,你怎么才回来?”杨磊在弟弟面前,莫名地有些心虚,赶紧满脸堆笑着打招呼,却不想杨森走近,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拖着他往郭家门口走:“你别叫我弟弟,我没有这么怂的兄长,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应该给颖颖和郭叔叔赔礼道歉,没想到你还学会耍无赖了,竟然能想起弄一群流氓来打人,你配做人吗?”
“放开我!”杨磊拼命挣扎。
“杨森,放开你哥!”杨社民跑上前,想要救出杨磊,无奈杨森一伸胳膊,就把他架开了。
十几步路几秒钟就走完了,杨森踢了杨磊一脚,让他对着郭家的大门跪下,然后按着头:“给颖颖说对不起,你不是东西!”
杨磊拼命挣扎,嘴里含混不清地嘶喊:“杨森,你竟敢这样对我,你不是我弟弟,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杨森也不说话,按着杨磊的头,砰砰就是三下,地上立刻出现了一坨血印,杨磊的声音都嘶哑了:“杨森,别以为你这样出卖我,郭颖颖就能看上你,你是个只知道在门后耍拳的笨蛋,她的眼里永远都没有你!”
杨森黑红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一脚踢向杨磊,杨社民扑过来抱住了杨森的腰,杨森这一脚便使不出力气,杨磊往前爬了几下,趁机站起来。
杨社民声音焦急地喊道:“森儿,你还胡闹啥?没看到颖颖晕过去了吗?快点找两个人,把她抬到公社医院去看看!”
杨森愣了一下,略一犹豫,杨磊就跑远了。
杨社民松开杨森的腰,又推了一下:“还不快去,颖颖都流血了!”
杨森果然焦急地快步进了郭家院子。
“唉,还是村长仁义,这老郭今天有些过了。”瞧热闹的村民,不少人这么说。
杨社民嘴角闪过一丝狞笑,对着杨磊隐蔽地做了个手势。
杨磊在水仙的帮助下,擦干了额头的血迹,衣服上的灰土也拍干净了,他对着乐手道:“走啦!”
唢呐又响了起来,郭家父子受伤,没人阻碍,婚庆队伍终于进了杨家大门。
杨社民恨恨看了一眼郭家的大门,急忙往自家走去。
儿子要行大礼,当父亲当然得在长辈的位子上,他巧妙地支开杨森,为杨磊子打通了道路,同时,还赢得村民的赞誉,一石三鸟,这样的计谋,信手拈来,村民们竟然没有一人看破。
振先眯着一双熊猫眼,一张脸还有些青肿,看到杨森,立刻怒气冲冲地赶他走。
杨森焦急万分地哀求:“你姐姐被打在头部,你就不担心她脑震荡?”
“脑震荡也是要静卧休息,此刻不宜移动,你少打扰。”
郭振先步步紧逼,终于将杨森赶出了家门。
杨森有多犟,郭振先可是知道的,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便靠在大门上,果然,几分钟后,便有轻轻的敲门声:“振先,我这里有点脑震荡的药,给你我就走。”
郭振先气得将大门开了一条缝:“药是随便吃的吗?走开!”
杨森伸脚卡在门缝上,一使劲,便挤了进来:“我刚才把皮箱仍在路边了,振先,这些吃的给颖颖吧,还有这身衣服。”
“拿走,我姐姐不稀罕。”
“振先,你别说拒绝的话,这是我们家欠她的。”
“滚!我姐姐不会要你杨家一分钱的,你走!”
“振先,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我和杨磊,不是一条道跑的车,听说他们的事儿,我这心里,跟刀割一般,你就收下这些吧,我不是为了求个心安,我这是真的想为颖颖做点什么。”
郭振先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杨森,可是杨森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又比他功夫好,他把人也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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