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走到这里是往左边走。
殷凝拿着手电在漆黑的树林里狂奔,来的时候一路留下了鱼鳞做记号,想让秦铮找到自己。此时折返,不料这些记号倒成为给自己引路的标示。
“咔——”
一道蓝白的强光从天空直劈而下,伴随着要撕裂夜幕的巨响!是雷声,那距离宛若在头顶炸开,骇得殷凝不自觉一缩脖子,脚下的步子都乱了起来,差点踉跄摔倒。
这是……要下雨了吗?!
不行,千万不要下雨,否则地上的鱼鳞会被雨水冲走!那是她唯一可以找到秦铮的路引!
“咔啦——”又是一记雷响。殷凝抬头望向天空,从树叶的缝隙看出去,可以看到闪电直直降落在不远的附近,带着千钧之力,好像要将地面都劈开。
面对自然之怒,殷凝来不及去恐惧害怕,心里只想着要快点,要再快点!她要在雨水落下以前找到秦铮。
她不敢有丝毫停顿,继续拼命往回赶。然而天公不作美,仿佛就是想要和她对着干似的,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开始落下来,啪嗒啪嗒掉在地面上,染湿了泥土。稀稀疏疏下了一小会儿后便骤然加大,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殷凝喘着粗气继续在雨幕里奔跑,雨很大,只一会儿工夫就将她全部淋湿。头发湿漉漉粘在脸上都顾不得去拂开,手电的光束里,雨丝密集降落,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变得有些泥泞起来。除此之外,那些鱼鳞亦如殷凝所料再无踪影,她再也无从找起,也找不到它们了。
“秦铮!”殷凝一边跑,一边喊。现在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能用最笨最笨的办法。她的脸上全是雨水,就连眼睛里也是,让她什么都没有办法看清。
“你的方向感和年龄是成反比增长的吗?”
“以后出门都要牢牢抓住你老公我的手才行,不然迷路了我还得广播找人,而且每次还得报我的名字,丢得都是我的脸……结果有一次被同事听到了,被那群家伙嘲笑半天。丫头啊,咱能不能稍微省着点丢我的脸啊?”
“要是不小心走丢了,或者找不到我了,就站在原地不要乱走,那样反而会不小心彼此错过,所以你就给我乖乖呆在原地等着,然后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大概的方位或者身边醒目的标识,这样我会很快找到你的。”
殷凝想起秦铮从前对自己说过的话,慢慢停下脚步。她刚才太心急了,所以忘记了盲目寻找只会错过对方。或许就在她胡乱奔走时,已经和秦铮擦身而过了呢?
秦铮,我已经停下站在原地了,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虽已是秋季,但这两日气温都不算冷,每每白天赶了一路身上都会冒汗,也难怪会突然下起大雨。也正是因为大雨一下,使得气温骤然下降。
殷凝站在雨幕中,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到身上叫人生疼,密集的让人睁不开眼。身上的热气早就散光,冷得彻骨。
可是她就这么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再乱动,等着秦铮像以往那样出现,然后牵起她的手责怪她乱跑走丢,或者嘲笑她的方向感。
不管是从前,还是在游戏里,每一次他都会找到自己,所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她坚信!
“殷凝……”
隔着雨幕,殷凝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她蓦然回头,用手电向着声音的方向扫去,看到一个人往自己的方向而来。
“殷凝!”
是秦铮吗?!
“丫头!”
秦铮……是秦铮!
“我在这里。”用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液体,向着他的方向跑去,一头扎进那个人的怀里,“你怎么才找到我。”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找到自己!
“冻坏了吧?”秦铮拥紧怀里的人,用手不停摩挲殷凝的手臂,亲吻她的额头,“是不是等了我很久?”说着他捧起殷凝的脸,用手指为她拂去贴在脸上的发丝,
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他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却并不焦急。
殷凝愣了愣,明明眼前的人是秦铮,为何感觉不对?她不着痕迹微微往后退了一小步,“你怎么不问我刚才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是卫钦恩绑架了你对吧?我后来去找你,遇上寂镪把我拦住。他和钱君霆达成协议,以杀死我换取自由。你也知道寂镪是特种兵出身,比较难对付,我花了好久才得以脱身,所以来找你晚了些,但好在还是找到你了。”
“寂镪要杀你?”尽管疑惑,可当殷凝听到寂镪要杀他,心里还是一惊,“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快给我看看。”
秦铮抓住殷凝的手,“没事,我没事,我这是不好好的吗?”
如果按照他的说法,那么一切听起来都对的上,可为什么感觉就是不对劲呢?而且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正在逐渐扩大。
殷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秦铮的脸,他的脸也被冰凉的雨水打湿,触感微凉。糟糕,她的手指早就因为饥寒交迫而变得发木,她又在雨水里淋了这么久,手指上的皮肤早就发白发皱,根本摸不出什么来。
“你怎么了?”秦铮抓住她的手,像周围看了看,“现在这么大雨,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才行,否则早晚都会感冒。要是发烧,再不小心感染肺炎就更加麻烦了。”说完便拉着她要走。
“秦铮,我好饿,如果没有卫钦恩来绑架我,说不定我们这会儿都吃上那只烤野兔了。”
“烤野兔?”秦铮停下来回头看她,“我们什么时候要吃烤野兔了?不是烤鱼吗?丫头你到底怎么了?”
是她多心了吗?她故意说一些只有自己和秦铮经历过才知道的事情,比如刚才她故意将烤鱼说成烤野兔,结果他否定了她的话,给了她一个正确的答案。殷凝又抹了一把快要从额头流进眼睛里的雨水。
不,不对。他不是秦铮,他之所以会知道他们本来要吃的是烤鱼而不是烤野兔,那是因为她的手上还沾着鱼腥味的关系!
殷凝洋装镇定,“没有啦,我只是觉得要是有烤野兔也不错啊,味道一定很好。”
“少来了,你自己属兔的,从来不吃兔子肉,这点我还是记得很清楚,所以才没有舍得在这个林子里打兔子来给你吃。”
“是啊,不过话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捕上来四条鱼的呀?不是我小看你哦,但用木棍往水里打晕鱼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呀。”
“是四条吗?”秦铮回过头,反问,“还打晕鱼?”
“难道不是四条吗?”殷凝冲着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用棍子拍打水面把鱼敲晕然后再捕上来吗?”
没想到秦铮答非所问,干脆避开这种细节问题,“殷凝,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呢?是在怀疑我什么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旁敲侧击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殷凝将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平静地看着他,“你不是秦铮,你是钱君霆。”
“丫头,你说什么胡话?”边说,边伸手过来想要再度拉住殷凝的手。
殷凝毫不留情地甩掉他的手,声音平静异常,“我没说胡话,你也不要再演戏了,这样做真的蠢得可笑。”
“殷凝……”
“那好,你就当我在闹别扭,犯糊涂或者怎样都行。你要怎么证明你就是秦铮呢?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清楚到底怎么捕到的鱼?捕了几条鱼?还有你胸口上的伤,敢不敢让我看?”
秦铮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是用木棍拍打水面,这样应该会很难抓到鱼吧。是用木刺配合力道往趁鱼游到我边上,戳到鱼身上。我捕了三条鱼。至于胸口上的伤么?”他解开外套的扣子,撩起里面的t恤露出结实的腹部和胸膛,“这个伤是你因为梦游,我去阻止你而不小心被你伤到的,还是你替我缝的线。”
秦铮的声音隔着雨声传进她的耳朵,他说得都没错。但是这些钱君霆即便不在场,但凭借他的智商,可以很轻松的从她刚才的话里,推断出秦铮捕鱼的方式。至于数量大概是歪打正着猜的。至于秦铮胸口上的伤,他虽然不曾亲眼看到她给秦铮缝针,但是他知道秦铮为何受伤,因为当时他就在客厅!他当时假扮的就是那个戴维神父!他就坐在自己的边上!于是细节之处,只要仔细想想就会知道。
所以她不去相信他的话,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因为她的缝合技术并不好,那针脚的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
殷凝将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胸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黑色的缝合线和自己给秦铮缝上去的一模一样!
殷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胸口上那条有些扭曲的、黑色的缝合线伤口。确实和自己替秦铮缝合上去的样子分毫不差。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个人不是秦铮!这个伤口一定是伪造的!一定是他用什么方法伪造的!
对、一定是这样。
这么想着,殷凝立即伸手去摸他胸口上的那道疤。可是不管在伤口周围怎么扣,怎么摸,都是真实的皮肤没有错,根本没有贴上去的人造皮肤的痕迹。而且伤口因为殷凝触碰时候用力过度,缝合的线口都冒出一丝血色。
怎么会……
殷凝愣住了,大脑完全空白。
怎么办?她想不到其他办法来证明对方的身份了。即便他用种种迹象和答案来证明他的身份,但她就是知道,他不是秦铮,而是钱君霆!
“殷凝,你到底怎么了呀?”秦铮担忧地看着殷凝,“我是秦铮啊,不是钱君霆。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觉得呢?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呢?”
殷凝木然地摇了摇头,“不管是长相、声音亦或是你身上的伤口……其实就算你伪装的天衣无缝,可还是抵不过感觉这个东西的。你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你看,”殷凝指了下自己的手臂,“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会害怕得汗毛都竖起来。这听起来是不是很滑稽可笑?可事实真的就是如此。”
话音未落,殷凝一窒,似是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