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是正四品,只有京城的顺天知府、金陵的应天知府是个例外。
正三品官员,穿上一件红色官服。
范进刚刚提拔了正五品的金陵钞关郎中,现在更是直接连越两级,担任了松江府知府。
升官的速度,着实罕见了。
范进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预料,主动拒绝了这次的升官:“陛下,不是微臣沽名钓誉,实在是不适合担任收取海禁关税的松江府知府。”
这句话说出口,凉亭里的几人全都意外了。
宝庆郡主诧异的说道:“别的官员都是巴不得升官,你可倒好,可以升官了,却主动拒绝了。”
换成平时,高公公肯定愤怒的说上一句不识抬举,陛下给你升官是看得起你,居然还敢拒绝。
今天不同了,高公公只是觉得奇怪。
范进费尽心思献出了怎么收取海禁关税,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为旁人做嫁衣。
永康皇帝眼里闪过一丝愠色,居然有人敢忤逆皇帝的决定,肯定会引起不悦的情绪。
很快,永康皇帝的情绪又有了变化,变成了好奇。
范进赶紧站了起来,说出了原因:“不是微臣不想升官,天底下哪有不想升官的官员,只是第一个海禁关口过于重要了,能不能收上来足够的关税,涉及到后面陆陆续续开放的海禁码头,微臣不能因为升官,耽误了陛下的大计。一
口一个为朝廷着想,为永康皇帝着想,这句话很多官员都说过。
全都是随口一说,真正能够为朝廷着想的官员太少了,也就只有周进一个人。
范进今天的做法,比起说了千百遍为朝廷着想、为永康皇帝着想还有用。
真正做到了为朝廷着想。
君子论迹不论心。
永康皇帝看向范进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欣赏:“这份心着实难得,忍住了连升两级的欲望,只为了国家大事着想,极为难得了。朕今天破例,让你来举荐一个人担任松江府的知府。”
范进不愿意去松江府做官,永康皇帝心里当即就冒出了一个人选,安排周进前往松江府收取海禁关税。
永康皇帝出于对范进的欣赏,第一次让官员举荐官员了,头一次被朝中的臣子影响了决定。
范进想了想,说出了一个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名字:“孙弼。”
永康皇帝困惑了,范进说出来举荐官员的名字以前,脑子里想过好几个人。
第一个人也是周进,一来周进的刚正不阿性格适合过去收税,二来周进和范进的关系非比寻常。
除了周进以外,另外一个便是西门达了,同样是与范进的关系很好,还有一个做了多年漕运御史的父亲。
西门达平时看起来不着调,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分得清,主要后面还有父亲西门懿帮着出谋划策。
一位多年的漕运御史,今年担任了巡盐御史又帮着朝廷带来了足额的盐税银子,帮着儿子收取海禁关税不是一件难事了。
最后,再不济也得是王贞,背后有着父辈的势力可以依靠,压得住松江府的士绅官僚。
永康皇帝想来想去,怎么都没想到范进最终挑选的人是孙弼。
同样是寒门出身的进士。
放在过去,孙弼还有定边伯可以依靠,自从定边伯死了以后,又变成了那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寒门读书人。
范进认真说出了原因:“微臣没有举荐周进,也没有举荐西门达,最大的原因在于孙弼擅长治军作战,可以说是一位文武兼备的人才,这次前往松江府收取海禁关税,其中有一项重要的公务便是抓捕走私。”
走私的两个字说出口。
凉亭里的三人全都明白了。
宝庆郡主笑盈盈的说道:“难怪你举荐了孙弼,原来是看中了孙弼可以率领水师抓捕走私的商船。”
永康皇帝越看范进越是欣赏:“比起朕预料里还要周到,就按照你说的去吧,任命孙弼为松江府知府,另外担任松江整饬兵备道。”
正常来说,整饬兵备道只在边疆设立,负责管理数个卫所的兵马、钱粮、屯田,维护地方的治安。
永康皇帝说的这句松江兵备道,不是松江府的兵备道,孙弼手里的军权扩大了很多。
不再局限于松江府的兵马了,附近府县的数个水师卫所全都归孙弼掌管了。
一个卫所的兵马有五千多人,孙弼手里少说也有一两万的水师了,军争大权一起握在了手里。
只是……
永康皇帝还有一个担心:“怎么征收海禁关税只有你最清楚,如果交给了孙弼去征收,难免会造成税银的减少,到时便得不偿失了。”
范进理解永康皇帝的想法,当年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孙弼写了一篇关于治军作战的策问,证明了自身的带兵打仗才能。
此外,孙弼的岳父是定边伯,两人又住在一起,没少传授他如何带兵。
永康皇帝知道定边伯是一员难得的将才,当初杀了定边伯,心里还很惋惜。
出于定边伯的影响,永康皇帝没有见识到孙弼治军作战能力,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收取海禁关税就是另一回事了。
范进依旧是胸有成竹:“陛下别忘了,微臣还担任着金陵钞关的郎中,主管一切的赋税征收,海禁关税也是其中一种。”
“哈哈。”
永康皇帝难得笑出了声:“你们两人都是年轻人,又是同一年考上进士的同年,不会产生嫌隙了,一定要精诚合作征收五十万两海禁关税。”
五十万两白银着实不少了,相当于半省的银税了。
永康皇帝带着高公公离开了,回去下达了圣旨,任命了孙弼担任新的官职。
高公公跟在后面,心情复杂,没想到永康皇帝居然说了一句年轻人。
这是把并非白鹿洞书院出身的范进和孙弼,当成了可以重用的自己人。
永康皇帝提拔的白鹿洞书院读书人,全都是年轻的进士,已经有了青壮党的说法。
洛党、浙党、楚党自然便成了中老党。
这句年轻人,显然是把范进纳入了青壮党的一员。
永康皇帝同样也是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