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卿来到了龙场书院,很快就发现了奇怪的一幕,居然没有听到摇头晃脑的读书声。
书院的教育方式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带着学子摇头晃脑的读书,另外一种是教书先生讲解书里的内容。
杜少卿还以为龙场书院的教书先生,正在讲课,走过去看了几眼。
结果,更让杜少卿感到奇怪了。
教书先生也没有讲课,只是站在学堂里,监督学子不停的做试题。
杜少卿诧异了:“我走过了天下一大半的府县,也算是略有见识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异的教学方式。”
杜少卿的娘子张氏出生于书香门第,是一个大家闺秀,这些年来和杜少卿一直是琴瑟和鸣,很了解他的性格。
张氏笑着说道:“这一趟没白来,也算是让杜先生增长了见识。”
“哈哈。”
杜少卿洒脱的大笑了起来:“张小姐说的很对,今天在不起眼的村里私塾增长了见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刷题的方式教育学子,这个刷题,应该就是科举考试的试题吧。”
范进听到杜少卿和娘子的称呼,感到了奇特,一个称呼小姐,一个称呼先生。
范进好奇了:“难道两位还没有成亲?”
“哈哈。”
杜少卿又是大笑了起来:“你应该是对我和张小姐的称呼感到奇怪,成亲当然是早就成亲了,只不过我不想用称呼来奴化对方的身份。”
范进点了点头,表示了理解。
老公和老婆的称呼,是一种比较平等的称呼。
相公和娘子的称呼就不同了,相公是尊称,刚开始出现指的是宰相一级的官员,后来逐渐变成了妻子对丈夫的尊称。
范进不得不承认,他受到一些平等观念的影响,都不敢用先生和小姐的称呼。
范进发自肺腑的敬佩了杜少卿:“全天下,也就杜先生敢用先生和小姐的称呼了。”
杜少卿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范进,凡是读书人听说了他和张氏的称呼,都会产生不满的情绪,认为违背了圣人的礼教。
范进还是第一个没反对的人,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不是说些好听的恭维话,是发自内心认可先生和小姐的称呼。
杜少卿匪夷所思的说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八股文,居然不反对先生和小姐的称呼。”
范进愣住了,夫妻相互称呼先生和小姐,挺正常的一件事。
怎么会引起了杜少卿很大的反应。
范进很快又恍然了:“读书人从几岁开始就研究八股文,把圣人礼教当成做人的准则,早就在脑子里留下了思想钢印,肯定极其反对先生和小姐的称呼。”
范进想到这里,更加佩服,甚至开始敬仰杜少卿了。
他是第一个打破思想钢印的人。
杜少卿本来是想过来见识新颖的刷题,便带着张氏离开了。
杜少卿看出了范进认可了先生和小姐的称呼,欣赏他了:“你的名声也不小,经过今天短暂的接触,我甚至都怀疑你是不是范进了。”
范进苦笑道:“以前的名声确实不小,却不是什么好名声,全县最迂腐的书生,做事唯唯诺诺,南库县范进的迂腐名声甚至都传到了穗州府。”
金知县一直跟在旁边,以他在官场多年得经验,看出来杜少卿似乎开始欣赏范进了。
金知县心里着急了,嘴里念念叨叨了起来:“赶紧邀请他留下来过夜,留下来,留下来……”
刘师爷站在旁边,听到金知县念念叨叨,也跟着着急了。
一定要趁着现在的机会,说出邀请杜少卿住一晚。
过了当前的时机,不可能把杜少卿留下来了。
金知县不能说话,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范进怎么回事,一点也不懂得把握时机,可把我给急死了。”
刘师爷看到金知县的心情逐渐急躁了起来,心想范进真是糊涂,千万别放走了大好的机会,惹恼了金知县。
范进和杜少卿闲聊了几句,一直没说留他吃饭,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杜少卿拉起了张氏的手:“刷题见识过了,也是时候离开了,咱们有机会再见。”
“哎!”
金知县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快要急死了,却还是不能说话。
“范进啊范进。”
金知县念叨起了范进的名字,急得他不停用拳头打在掌心:“你到底怎么回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机会从面前消失。”
杜少卿能否知道金跃闻鸡起舞的故事,关系着金跃的前途,还有金知县最在乎的饭局面子。
大好的机会,眼看就要没有了。
金知县心里的焦急,还有对范进的欣赏,逐渐变成了急躁:“我就说范进还是过去那个迂腐的范进,不能把大事交给他来办,这回应验了,太让本官失望了。”
刘师爷听到这句失望,心里一激灵,县里的土皇帝对范进失望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金知县的态度被衙门里众多官差知道了,都不用金知县开口说话,那些官差有的是办法折腾范进。
就在金知县快要忍不住暴躁情绪的时候。
范进开口说话了,真诚的说道:“我在县里邀请杜先生过来,其实有私心……”
金知县惊了,没想到范进居然敢直接说出他对杜少卿有图谋。
换成任何人都会反感,甚至是产生很大的厌恶情绪。
连带着也会厌恶金跃。
金知县知道自己不能过去,暴露了以后,很可能被杜少卿误会偷听。
当前的情况太紧急了,金知县只能赶紧走了出来:“杜先生大驾光临,给南库县增添了很大的光彩,今天一定要赏脸,尝一尝南库县本地的菜肴,尤其是藕汁那叫一绝。”
范进知道金知县突然冒出来的原因,打乱他的说话,不想让他说出带有算计意思的话。
范进像是没有领会金知县的意思,还是坚持说了出来:“我有个门生叫金跃,勤奋好学,在乡里有着闻鸡起舞的好名声,邀请杜先生过来,其实是为了金跃能够考入白鹿洞书院。”
“你!”
金知县瞪圆的眼睛,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敢当着杜少卿的面骂人。
金知县只能赶紧看向了杜少卿,观察杜少卿的反应。
范进说出这话,其实是有赌的成分,情绪紧张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杜少卿。
杜少卿的一句话,决定了范进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