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倒运,把女儿嫁与你这现世宝穷鬼,历年以来,不知连累了我多少。”
范进在茅草棚子下坐着,神情恍惚,看着旁边满脸凶相的中年汉子骂骂咧咧嫌弃个没完。
我.......
这是穿越了,还是成为了范进中举里的那个范进。
从二十岁参加科举考试,一直到五十多岁才勉强中举,疯癫了的范进。
范进坐在柳木矮脚桌旁,呆呆的发愣没有说话,席间也没给岳丈胡屠户敬酒,直到一家人用完饭,始终都是一言不发。
老母没有在意,只当范进再次落榜了,遭受了打击,还没缓过来。
胡屠户吃了几盏酒,满嘴酒气,又开始数落范进了:“亲家母也是受苦。老人家每日小饭菜,想也难过。我女孩儿也吃些。自从进了你家门,这几年,不知猪油可曾吃过两三回哩!可怜,可怜!”
日西时分,胡屠户醉醺醺的回去了,本来是不想接济这个让他丢尽了脸面穷酸女婿,可怜自家女儿日子苦,犹豫了半晌,还是留下了一小吊钱。
一根油渍渍麻绳串着上百枚皮钱。
朝廷铸造的官钱分为京钱和外省钱,京钱俗称黄钱,七百文就能折成一两银子,外省钱俗称皮钱,需要一千文折成现银一两。
按照当前的粮价,一百文足够范进一家三口一个月的吃喝了。
胡屠户走到柴门口,又心疼银钱了,转过脸嫌弃了两句:“我女孩儿有了这吊钱可以轻松些了,不用出去帮人割稻采桑,养着家里没本事的米虫了。”
老母见了钱,被人数落的灰头土脸,还是千恩万谢着送走了胡屠户。
范进何时受到过这等窝囊气,上辈子可是从五院四系毕业的知名律师,拍了一下柳木矮脚桌说道:“我范进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定要高中了道试,做个举人老爷与你瞧瞧。”
胡屠户还没走远,啐了一口唾沫:“我这吊钱把与你,算是丢水里了。你不看见城里张府上那些老爷,都有万贯家私,一个个方面大耳?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泡尿自己照照!”
范进还想再说,突然感觉头晕眼花,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昨天放榜到现在,快有两天水米未进了,饿得他浑身绵软无力,肚子打鼓一般轰鸣。
“咕咕——”
老母抹了抹眼泪,看着挺直了腰杆的儿子,没有了过去的唯唯诺诺,倒有了几分骨气。
还真似了一位举人老爷。
老母听到范进的肚子叫了,赶紧起身去灶房装了一碗菽饭,又把胡屠户带来的一副大肠做来吃了。
胡屠户的女儿胡芸姐看见老母把大肠做了,端到柳木矮脚桌上,拿来与范进吃了。
胡芸姐两眼一瞪,劈手夺了下来,尖酸刻薄的骂道:“你这老不死,这大肠分别是我爹拿来与我补油水,你却做来给没用的窝囊废吃,还不如拿去喂狗。狗吃饱了还能叫唤两声,范进这个穷酸赚不来钱,也考不上功名的窝囊废,还有脸吃猪大肠?”
以范进的穷酸情况,可以娶个娘子已经烧高香了。
胡芸姐又是县城人士,范家母子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顺从。
老母实在可怜儿子,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吃过饱饭,猪大肠见都没见过。
今天家里难得有了一副猪大肠,老母很想给儿子补一补肚子里的油水,身子骨也能好些。
老母露出了恳求的表情,面对儿媳妇胡云娘的刁难,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只能低三下四的去求儿媳妇。
范进看着老母低三下四的样子,心里‘噌’的冒出了一股无名火。
一个人再不是东西。
也见不得老母被人欺负。
这几年来,自从胡芸姐嫁到范家以后,似乎习惯了欺负范进的老母。
胡芸姐直接夺走了猪大肠,嫌弃又厌恶的说道:“别在这里卖惨,还不赶紧出去做工,我明日还要进城与姐妹打马吊牌。”
范进心里的无名火彻底压不住了。
这个该死的臭婆娘,居然是让年迈的老母出去做工,赚钱给她打马吊牌。
范进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走到了胡芸姐旁边,伸出了手掌。
胡芸姐先是一愣,很快又瞪圆了眼睛,活脱脱一个悍妇的样子。
胡芸姐指着范进的鼻子骂道:“你个穷酸窝囊废,还敢打我不成!”
胡芸姐笃定了范进这个窝囊废,只会唯唯诺诺,没有那个胆子动手打她。
“啪!”
就在胡芸姐料定定了范进认怂,说两句好话,不敢动手的时候。
范进的手掌突然落了下去,重重的扇在了胡芸姐的脸上。
范进挺直了腰杆,破口大骂:“你个黄脸婆再敢胡说八道,老子饶不了你。”
胡芸姐脸上挨了一巴掌,愣住了,捂着红印子的脸容,难以置信的看着范进。
实在不敢相信,窝囊废范进居然敢动手打她。
胡芸姐从小吃猪下水长大,身体比范进壮实多了,张牙舞爪了起来:“老娘今天与你拼了。”
范进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子骨,明显是打不过胡芸姐,很有可能被她殴打一顿。
过去的范进或许怕了,现在可就不同了。
范进没有半点的畏惧,大声呵斥了起来:“朝廷以忠孝治天下,官府如果知道了你的忤逆不孝,别说是你了,连你爹都要关进大牢里。”
胡芸姐听到官府两个字,心里一哆嗦,百姓对于官府的畏惧烙进了骨子里。
胡芸姐只能赶紧收敛了悍妇的举动,看着眼前挺直了腰杆子的丈夫,似是第一天认识他。
范进坐回了柳木矮脚桌,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还不赶紧倒酒!”
胡芸姐留着猪大肠和半坛酒,本想是自己吃,看到范进拍桌子了,不知怎么,吓得浑身一哆嗦。
胡芸姐赶紧走了过去,先把猪大肠放在了桌案上,又给他倒了一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