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说实话吗?”
“说什么实话?领导,你们抓错人了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审讯室里亮着灯,但只能照亮犯人头上那一小块。
审讯者隐藏在阴影里。
沈老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耿子修,轻轻笑了一声。
“还在负隅顽抗?”
韩兵在旁边做笔录。
“是我先说呢,还是你自己坦白。”
沈老微微一笑。
“说,说什么呢?我真的不知道。”
耿子修结巴了一下。
“啧,‘灯泡’。1945-1948年,受训于Z*m合作研究所,1949年潜伏于京城,代号‘灯泡’,受控于tw特务部门。”
“还真是年少有成啊。你现在多大?28岁?不对吧,你应该已经32岁了。男人就是不显年纪,是不是?”
“那时候你多大?好像是21岁,还年轻啊。就是你顶替身份的那个小朋友,年纪有点小,你就把年纪往下修改了四岁。”
“那时候,大伙儿都吃不饱,有今天没明天的,各个儿瘦的和猴儿一样,年纪呢,也不大能看出来,十七八和二十一二岁,瞅着的确没差。”
沈老的语气平和,好像闲话家常一般,但每一个字,都好像雷霆一般打在耿子修心口。
“十几年潜伏下来,不容易吧?”
“怎么,还想说你听不懂,嗯?”
沈老将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发出一声巨响。
耿子修整个人都狠狠哆嗦了一下。
“不容易啊——可惜,上级给你安排的岗位,却是个锅炉工。”
“不过,这个锅炉工,却是研究所的锅炉工。”
“你觉得自己潜伏的很出色,是吧?解放十一年啦,我们都没发现你,嗯?”
“别心存侥幸了,你的情况,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你的伪装,乍看还挺能糊弄人,仔细观察,就处处都是破绽。”
“自从腊月开始,你的电台活动就很频繁。”
“怎么样,还要我继续替你说下去吗?”
耿子修低着头,沉默一阵,忽而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我伪装的很好呢。”
“向科长,也是你们的人吧?”
韩兵皱着眉,厉喝道:“现在是我们在问你问题!”
“让向科长进来,他来问我,我就说。”
“你……!”
沈老拦住了韩兵,示意他出去,换向阳进来。
向阳正在门外旁听,听到这话,连忙接过韩兵手里的活儿。
“向科长。”
耿子修笑了一下。
“又见面了。”
向阳没有和他寒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的电台在什么地方。”
“用电台的不是我。”
耿子修淡淡的说出了这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负责的,是传递消息。”
“将要传出去的东西,用灰泥包好,粘上煤灰,伪装成煤核,和灰渣一起运送出去。”
“你们发现的那卷胶卷,就是我刚收到,还没来得及运送出去的情报。”
沈老和向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凝重。
“你是怎么和上线联系的?”
“用广播。”
耿子修换了个姿势。
“tw那边有个广播,偶然会播放每日菜价,实际上是密码。”
“密码的母本,是我屋里的字典。”
好家伙!
本来只想打草惊蛇,没想到这也不是什么小鱼小虾米啊!
向阳和沈老对视一眼。
“上次你收到命令,是在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我收到命令后,今天就收到了东西,正准备送出去,就被你们抓了。”
“胶卷是怎么送到你手里的?”
“放在暖水瓶里。”
平时大伙儿来水房打水,遇上水不够的时候,就会把暖水瓶放在水房。有时候,会直接在晚上把暖水瓶放过来排队,第二天早上直接按顺序打水,带到办公室喝。
“是固定的暖水瓶吗?”
“不是,每次的暖水瓶都不一样,但都是做了记号的。如果里面有东西,上面的把手上会系一条红布。”
现在的暖水瓶就那么几个样式,为了避免拿混,各自的暖水瓶上都会做标记。一般而言,是用一块白色胶布贴在暖壶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每次的暖水瓶都不一样?”
“是的,我留意过,每次的都不一样,也都不是同一个人的,甚至不是同一个部门。”
沈老半闭着眼睛,想了想。
“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三年前。”
“一共送了多少次?”
“加起来,一共八次。”
“时间都还记得吗?”
“记得,第一次是在五年前的三月六号,我提前收到了tw方面的命令,要以此传递情报,第二天系红绳的暖水壶就出现了……”
向阳快速做着笔录,心下直犯嘀咕。
好家伙,八次啊。
这还是其中的一个,还有一个用电台的没找着呢。
情势依旧严峻。
“你在京城的上线是谁?”
“不知道,我只接受广播传达的命令。”
“下线呢?”
“也没有,我只负责将情报伪装好以后,通过灰渣车送出去,之后的事情,就不归我管了。”
“所以,你一直以来,都是和tw方面单线联系的?”
“可以这么说,tw方面单线联系我。”
“那你没法联系到tw方面?”
耿子修迟疑了一下。
“还不从实招来?!”
“有一个渠道,我一直没用过。”
沈老微微眯起眼睛。
“哦?”
耿子修咽了一口唾沫。
“在研究所里潜伏的间谍,除了我,还有‘鲤鱼’和‘槐树’两个人。如果我有什么信息要传递,就从杏花胡同口的信箱,寄一封信,收信地址就填研究所。”
“收信人是谁?”
“收信人写,林二槐。信里不需要写什么东西,上面只说,信寄出后几天,会有人主动联系我。”
“除了‘鲤鱼’和‘槐树’,你还知道别的什么人?”
向阳问了一句。
耿子修想了想。
“有一个最重要的,埋伏在你们中间,身份挺高的,应该是干部了,代号是,‘长寿花’。”
“长寿花”?
“你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吗?”
“这我哪儿能知道啊?我连‘鲤鱼’和‘槐树’的身份都不知道,不过是个传递情报的下线。”
耿子修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之前倒是有命令,让我积极配合‘长寿花’的行动,还给了我核对身份的暗号。”
“不过,一直以来,也没人找过我。”
长寿花……
这个代号背后,就是那最大的一条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