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离忧按照约定完成了围堰,如今虽不是汛期,但长江水量依然丰沛,那堰湖之上,已是水满而溢,只需稍加外力协助,便可滚滚洪流倾泻而下。
天还没亮,阿箬亲自带兵观阵,她伏于草丛中,眉头紧锁,忍不住再次问身旁的离忧:“离忧,下游百姓可安置好了?”
离忧扬着下巴,并未正眼看她,“你这几日已经问过我数遍了,我想,此刻你应当关心的是我如何保证堰堤能顷刻倒塌直冲而下。”
阿箬沉默了,她不问,是因为她知道离忧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办法。
“楼主,堰湖边的兄弟们都准备好了。”有一身着湿漉漉粗布衫的人上前禀报。
离忧微一颔首,答道:“传令下去,辰时一到,便点火炸堰。”
阿箬一凛,心道:“这离忧果然搞来了黑火,要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堰湖炸了。”
可是,这么宽的河道,如此好的堰堤,要顷刻之间全部炸毁,所需黑火数量定然十分庞大,只不知这离忧是从何处弄来这些黑火的。
“不要看我,我一个逐凤楼主,弄点黑火确不是什么难事。”
阿箬这才扭过头去,静候其变。
眼看着就要到辰时,天色却一直晦暗不明,想必下游那些大兴士兵这会儿还在酣睡,等到大水来的时候,不知他们会做何反应……还有那个人,他会如何……
阿箬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司马笠,甚至还隐隐担忧起来,她抿抿了嘴唇,强行让自己不再去想。就在此刻,山谷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山石炸裂之声,这炸裂之声后,便是洪水奔流的轰隆咆哮之声。
阿箬心头一惊,不由得已经攥紧了拳头。
“做得不错!”离忧暗暗赞了一句,“我这就出发,赶去增援夏侯诀,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我也要去!”阿箬腾地站了起来,请求离忧带着她。
“你在后方压阵即可,前方危险又过于污秽,你还是不要去为好!”离忧沉声道。
阿箬刚想再说什么,天色却忽然大亮起来。原来,炸堰之前,天色已然大亮,只是有一块厚厚的团云遮住了日头,这会儿,云彩散去,太阳露了出来,天色自然变亮。
然而,随着天色变亮,阿箬却听见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从下游山谷传来。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却分明见得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正有一些惊慌失措的人影在四散逃跑。而他们身后更接近河道的地方,竟隐隐可见一座座被冲到的房屋。阿箬的脑子“嗡”一声响,只觉得眼前的村庄分外熟悉,她忽然意识到,那不正是当初自己与司马笠一同避难之所在吗?
可是,这个曾经容纳过她的地方,却被她亲手冲毁,那些曾经帮助过她的人,却被她亲手葬送。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离忧……你不是说,下游的百姓已经完全撤离了吗?”
离忧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说话呀!”阿箬声音虽低,却更近乎一种绝望的怒吼,“那是怎么回事,村子里怎么还会有人?”
离忧终于转过身来,答道:“我派人查过,夔州水道这一截地势险要,集中的村落就只有这一处,若就那样全都撤了,定然会引起司马笠的怀疑,所以只能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