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冬夜,寒风渐起。
阿箬裹着厚厚的披风,掌着油灯,伏在案前,看那张行军地图。灯光很暗,她看得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大殿。
来人似乎没有恶意,只轻咳一声提醒她注意。
阿箬头也不抬,说道:“离忧,你来看,这夔州以东竟有如此一块开阔的山谷,背山临水,极是易守难攻。”
然而,来人并未答话,只静静地停在了离阿箬两丈之远的地方。
阿箬这才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清了眼前来人。
身材颀长,白袍胜雪,脸色虽则惨白,眉宇间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柔和——是个长久未见的故人呀!
阿箬一颤,差点打翻手中的油灯,她顾不得案上一切,径直冲到那人面前,带着不可置信,轻轻唤了一句:“容兄。”
这人正是先前领命,要前来蜀中的容隐之。
他垂眸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眼神中尽是疼惜与不忍,良久,他才幽幽道:“箬儿,对不起,我来迟了。”
阿箬自来蜀中以后,成日里思考着复国报仇,旁人眼里看她,是一味的冷淡沉默,有时候甚至就连她自己也如此以为。然而,今日见到容隐之,听他再唤一句“箬儿”,阿箬不禁鼻尖一酸,瞬间就掉了泪。
“容兄,”她抹去眼角的泪,哽咽着道:“你又未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
容隐之亦伸手,接住了她脸颊滑落的一颗温热的泪珠,“箬儿,那时候若我在,或许事情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阿箬唏嘘,只道:“容兄,如今错已酿成,又何必再言如果。”
闻言,容隐之终是叹息一声,不再说下去。
气氛有些凝重,阿箬亦觉自己方才有些决绝,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容兄如何来的蜀中,为何我竟一点也不知情?”
容隐之笑道:“说来惭愧,我早早就请命前来,可行至夔州城外,却被蜀军,不……现下当改名为凤军,我被凤军堵住,盘桓许久,幸亏左麒麟大人聪明,我们逮了机会混进巡逻船中,才勉强入了蜀。”
阿箬一愣,问道:“左麒麟也来了,他在何处?”
容隐之抿抿嘴,回答道:“说来就更惭愧了,我们东躲西藏找到了你这兰芝宫外,刚翻墙进来行了不到半柱香,便被你身边那位公子拦住了去路,左麒麟与他奋力厮杀,我却是得了空隙,才找到你这里的。”
“什么?”阿箬一听,当场怔住,“这么说来,此刻,左麒麟正在外间与离忧厮打?”
“正是,不过方才我跑开始,逐凤楼主还未亲自下场,不过按照左麒麟的功夫,他若不出手,当场之中应该无人能抓住左麒麟。”容隐之说得不紧不慢,以至于阿箬都不得不佩服他此刻这种淡定的状态。
阿箬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殿门处却传来一声巨响,她忙看过去,只见离忧正拿着剑,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阿箬一凛,当即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容隐之身前,而几乎与此同时,离忧的剑就快要抵住她的脖颈,幸亏他眼疾手快当即收了,否则,阿箬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