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一行人,从宜州码头逆流而上,过夔州后弃船换车,很快便到达了成都。彼时蜀中已是隆冬时节,天气既冷,加上终日难见阳光,所以又平添了一层潮湿之气,湿冷阴寒,比帝都更甚。
然而,即使天气不如人意,可自打进了成都,却像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一般。茶馆里依然人声鼎沸,酒楼里羊肉汤锅卖得正好,人人脸上带着笑意,似乎从未因天气而苦恼。偶有艳阳高照之时,大伙儿都一窝蜂地拥出家门,享受难得的暖意时光。
既是到了蜀中,自然需得去拜见诸葛有我。诸葛有我神色复杂地看着阿箬,过了许久终是开口问道:“他投降被斩?”
这语气这文化,好像颇为不信似的。
“正是,皇帝下令,太子监斩,丧命于帝都刑场。”阿箬冷声回答道。
诸葛有我嗯了一声,当即有皱起眉头,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离忧见他久不开口,便道:“忧正有要事要与师父商量。”
诸葛有我这才回过神来说道:“一切事宜我已做了安排,你们才到蜀中,还是稍歇息两日再说!”
离忧微微颔首,却又听得诸葛有我说:“你们既已身在蜀中,便可自在安适些,朝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亦不必担忧。”
这话说得简单明了,离忧赶紧抱拳,很郑重地致以谢意。阿箬却是想了想才明白,她猜测,诸葛有我大概早已暗地里架空了蜀中官府,所以,朝廷那道缉捕他们的通缉令根本就没有在蜀中流传开。
离忧先送阿箬去了诸葛有我安排的外宅,一番安顿过后,便兀自忙自己的事去了。
不知为何,阿箬自打那日在宜州看了那张通缉令过后,整个人反倒释然了,她能吃能睡,入蜀短短七日,便一改那副骷髅般瘦骨嶙峋的模样,整个人亦圆润了不少。
她曾听宅中下人说过,成都此地,冬季虽也寒冷,但已连续十年未曾下雪。然而,在阿箬来到蜀中的第八日,天空却飘起了雪花,起先,零零散散让人起疑,到后来,竟然大片大片落下。到了第二天清晨,阿箬推开窗,才发现,屋檐、树枝、草坪上全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天却放晴了。
宅中下人早已兴奋起来,他们直言,这是生平第一次看见雪,高兴得近乎手足无措。
“雪天路滑,最宜室内温酒赏雪,你们且各自尽兴,今日,就当休沐了。”阿箬沉声命令道。
那些下人虽回答得平静,然而早已兴奋得不着边际,过了一会儿,就连离忧特意安排与她近身伺候的那两个小侍女也跑得无影无踪,只给他留下一个小火炉和两坛半温的酒。
阿箬笑了笑,不予置评,而后兀自倚在窗框上,看着外间的风景。淡山轻雾、白雪劲松,是水墨画般的美丽,然而于她来说,却有种异常的陌生之感。毕竟他乡,又何尝真的心安?
阿箬提起一壶酒,也不用杯子,便直接抱着酒壶,一口一口连续不断地喝着。很快,两坛酒便被她一扫而空,久坐亦是难受,阿箬扶着窗框要起之时,才发觉自己空腹饮酒,这会儿已是晕晕乎乎有些醉意。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然而,当她猛地一转头,才发现,那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门前立着个高大的身影,黑袍雍容,英气逼人,阿箬心头一颤,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