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危机,一夜之间江南便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金陵的朝廷上下,大家都陷入到了无比惶恐的境地。
宰相陆善长给歆德帝建言,请歆德帝在社稷危机时刻,能够临朝主政,歆德帝则是推脱自己罹患疾病,需要疗养休息,一时朝廷上下更是惊讶。
接着御史台监察御史王同求上书歆德帝,称江南之难始于江南有人通敌资敌,宰相段堂林和淮南王以及岭南王皆有勾结,欲要将大康改朝换代,请求陛下严惩。
歆德帝勃然大怒,下令让刑部将段堂林抓进了大牢,第二天段堂林便被流放到沔州,任沔州司马。
接着段家在朝中的势力被全部清洗,一夜之间江南的朝廷便改变了颜色,本来蠢蠢欲动,欲要挑战陆铮的几方势力遭到了重大的打击,没有了段家和左家的蹦跶,江南谁还敢挑战陆家的威严?
陆家趁着这一次危机,把朝廷上下清理了一遍,各种杂音消除。歆德帝之所以配合陆家,也是形势逼人,他不得不屈服。
毕竟,陆家目前还没有叛逆之心,相比起来,淮南道的孙崇文,岭南道的白敬重都已经称王了。两河的曹魏明更是将皇族视为奴隶仆从,对大康太子动辄打骂羞辱,这种事情对皇族的刺激,对歆德帝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现在江南的安危关乎大康最后的希望,纵然是热衷玩弄阴谋诡计的歆德帝,他也不得不把宝压在陆铮身上,这么多年,陆铮没有让他失望了,这一次他坚信陆铮也不会让他失望。
面对南北两边的夹击,陆铮亲自率兵应敌,主力屯兵于陈州一线,此地离淮河两百里,舍弃淮河天险,防御于陈州一线,这无疑是出乎孙崇文的预料,孙崇文一路浩浩汤汤抵达淮河之后,迟迟没后渡河,表现得十分谨慎。
听闻陆铮根本没有在对岸设防,他不由得冷嘲热讽,自信一下暴蹦了,他立刻组织渡河,大军度过淮河,前面便是青马集,青马集后面便是摩天崖,此地处于进军江南,南下的要冲。
孙崇文挥兵到青马集,其先锋将领姓司马名达,司马达这个人是孙崇文的小舅子,年纪不大,勇武异常,是标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
江南一方的将领乃赵云龙,此人本来是两河人士,曹魏明造反之后,赵家的人多半被杀,陆铮出手将赵云龙保下来收为陆家的家丁,这一次出征,他给了赵文龙偏将军,让其率领三千人应对孙崇文。
赵云龙冲上来,率领三千军马和司马达两人大战一天,双方竟然杀得难分难解,孙崇文听闻前面交战,立马率领后续兵马跟进。
赵云龙不敌迅速退走,孙崇文饬令让司马达火速追击,司马达本就是个好勇斗狠的主儿,这一次他担任先锋,心中一门心思便是想的多立功劳,因为孙崇文跟他许诺,称拿下京城之后,孙崇文便称帝登基,到时候他司马达也必然要封异性王。
称王封侯那可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司马达岂能不因此激动?于是乎他勇猛用命,死追赵云龙,恨不得直接追到金陵才善罢甘休。
从青马集,一直追到摩天崖,立刻有左右来劝赵云龙,让他小心,摩天崖有天险,要防备敌人的伏兵。
司马达才不理这些,一心要提兵追击,却被孙崇文临时派遣的行军司马给拦住,孙崇文身边的谋士也提出摩天崖可能存在敌人伏兵,先锋军和大军最好齐头并进,那样才保证无虞。
司马达心中那个郁闷啊,等了几个时辰,孙崇文的大军才从后面赶过来,大军一同穿过摩天崖,眼前便是一马平川,司马达气冲冲的跑到孙崇文的军帐之中,大吵大闹,他喝道:
“是哪个王八蛋说摩天崖有埋伏的?狗屁埋伏,老子早就说过了,陆铮小儿手中没几个兵,大部分都要留着守京城,能手头上能用的兵马最多不过两万人!
就凭他两万人就算设伏,在摩天崖那也是死路一条,嘿嘿,你们这帮胆小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贻误战机了!”
他顿了顿,用手指着前面,道:“你们看看前面,从这里一直到陈州,全是一马平川,陆铮小儿如何设伏?怎么设伏?”
司马达一通臭骂,骂得一帮谋士面红耳赤,竟然无能言语,孙崇文站出来给谋士们解围道:“好了,达子,你领军往前面杀吧,骑兵冲上去,一鼓作气拿下陈州,活捉陆铮!”
他冷冷一笑,道:“人称天下第一才子的陆铮,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陆铮这小儿,我将其灭之,让天下人看看我们淮南军的实力,哈哈!”
孙崇文无比的得意,眼前就是陈州了,斥候来报陆铮的兵就守在陈州一线,陆铮还有几个兵马?瞧瞧自己淮南军,兵强马壮呢!
司马达收到了鼓舞,当即点兵三万在前面开路,直扑陈州,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他也不管不顾,命令骑兵昼夜兼程,指着早上就兵临陈州城下。
行军到半夜,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军中的司马凑过来道:“将军,感觉形势有些不对,隐隐似乎能嗅到土腥味,是否有敌人埋伏?”
司马达一个巴掌扇过去,直接把行军司马从马上扇了下来,暴怒道:“无知小儿,竟然敢动摇老子的军心,这一马平川的地方,哪里能有什么埋伏?”
他话还没落音,前面的兵士尖叫声响起,只听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前面有水淹过来了!”
司马达一愣,他立马想策马往前看个究竟去,便感觉胯下的马不听招呼了,当即低头便看到大水已经漫灌过来,几乎要淹到马腹的位置,一时他不由得神色大变,道:“前面有人决了河堤,快退,我们快退!”
司马达这次率领的几乎全是骑兵,大水淹没过来,坐骑一多半没入水中,要逃必然水花四溅,马一旦受惊,便在水中乱窜乱跳,一时大军大乱。
坠马的人不计其数,一旦坠马,便被大水淹没,就算是通水性之人,满世界都是马和人,大多数也要被马活活的给踏死。
这一幕让司马达肝胆俱裂,他拼命的往后退,一直退出了四五里开外,水势才渐渐的变浅,他再看自己周围,竟然只剩下寥寥几骑了,一时他不由得气急败坏,想着几万兵马这一次遭受这等大败,他差点眼前一黑从马上栽了下来。
惨啊,真是太惨了,他一直熬到天亮,再看面前的官道竟然成了泽国,而淹死在泽国中的人马一眼望过去,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直视。
他立刻让手底下的司马官去清点逃出去的人马,三人人马清点完毕竟然是剩下八千残兵了,这仗还没打,便折损了三分之二的兵,这一场打败简直不忍直视。
“陆铮小儿,奸诈!真是……噗!”司马达气得吐血。原来,江南平原之地虽然没有险要的地方可以守,但是江南水网发达,却也是处处陷阱。
这一次陆铮选择的动手之地便是官道的洼地,直接将淮河河堤决口,大水瞬间便倒灌入了洼地中,约莫有十几里长,四五里宽了一块洼地,全部成为了泽国,看上去绿茫茫一片,这么大一片地方被淹,别说是三万人马,就算是十万人马一起也难免厄运!
孙崇文晚上扎营休息,一夜做了很多美梦,早上醒来立刻问斥候关于陈州的情况,却突然听到了自己小舅子差点淹死的噩耗,他一下将帐中的几案个掀翻,气得跳脚大骂!
众谋士上前劝解,他暴怒道:“司马达,莽货一个,真是罪该万死,本王要拿他是问!”
孙崇文挥手看向四周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立刻点兵,我们前去求援!”
孙崇文怒了,大军迅速开拔,直扑向前,奔赴陈州而去。孙崇文是真的怒了,这一次他将淮南压箱底力量都拿出来了,是要大干一场,灭了江南呢!现在好了,还没开始战,先折损了骑兵,这些骑兵可都是他十余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啊!
他的心在滴血,所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催促大军往前冲,大军行了半日,忽然又听到前面大哗,接着听到排山倒海的水流声,接着又是一场大水,淹没大军无数!
原来从孙崇文扎营处到司马达被淹的中途,陆铮还预备了一处陷阱。他第一天故意没有引发,而是在第二处陷阱的地方才动手对付司马达,当时他就考虑到今天这种情况。
孙崇文听到司马达被淹,肯定心急火燎的救援,按照一般人正常的思维,他也不会想到在两军中途的地方竟然还存在陷阱,陆铮便利用这个思维的盲点,趁乱决堤。孙崇文再一次落入陷阱,因为是白天,大水淹没造成的损失不能和晚上比,但是这一波水淹过来,也让孙崇文折损了七八千人之多!
更重要的是让孙崇文军的士气受挫,本来他们一个个乃骄兵悍将,到了江南之后指着一鼓作气攻下金陵,建立不朽功业的呢!
现在好了,接连的两拨水淹,先淹死了两三万人马,所谓十万大军还剩几万?
还有一点,那便是大水淹没大军,同时也把大军给切割了,趁着被切割的功夫,陆铮手底下的几名将领,赵云龙,陈立忠,王文兵各自率领数千骑兵从天而降,收割生命。平原之上的骑兵简直就是屠杀机器。
步兵对付骑兵,一般需要保证阵型完整,需要有严格的阵法来弥补不足。可是现在大军被淹,人心涣散,军队被切割之后,指挥也不畅通,此时骑兵再从天而降,这简直就是屠杀。
孙崇文做梦都没有想到南府军中竟然会有这么厉害的骑兵,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他完全失去了斗志,唯有一个念头便是逃遁!
主将逃遁了,其他的兵士哪里还有心恋战,这一战淮南军被杀得大败,简直不堪目睹。
孙崇文后退到了摩天崖之后才收住溃散之势,他将剩余的残兵收拢,发现他的十万兵马,竟然只剩下一半不足了!
就凭他区区四万于兵马,如何能和陆铮的骑兵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作战?此时的孙崇文成了被撵的兔子了,不可一世的淮南道军马,在江南境内只有十天,便被杀得肝胆俱裂。
慌乱之间,孙崇文扎营,谋士唐寻建言道:“王爷,如今之计我们最好是以不变为万变。暂时先休整!
江南之危机不止是我们淮南一路军,岭南大军十五万此时也从南边逼过来了,更重要的是山东辽东铁骑已经南下,到了许州,应该很快就能逼过来了,江南现在是一块肥肉,我们先稳住,而后再徐徐图之,还有机会!”
孙崇文长叹一口气,此时此刻,他的雄心壮志已经消磨一多半了!想他从淮南出兵的时候,当时的心气是何等之高,一门心思想的便是横扫江南,占据金陵皇气浓郁之地,从而挟天子令诸侯,将大康各路反贼全部平定,江山改性易主,他孙姓也要当江山的主人呢!
然而,现在仅仅只有十多天,他遭这一当头棒喝,十几年的积累毁掉一半,他才知道自己这些年在淮南道真是太坐井观天了,陆铮这个天下第一才子,能够在如此年轻的年纪便成为大康权臣,把握江南的政事军务,岂能是普通易于之辈呢?
相比起来,他孙崇文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不得不说,孙崇文现在已经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了,之前他过于膨胀自信,而现在则是如惊弓之鸟,完全失去了逐鹿天下的勇气了。
当然,孙崇文的坚守不出,扎营静观其变还真是唯一的办法,陆铮让斥候在四周盘查,没有找到战机,便让赵云龙守陈州,而他自己则领兵南下,去汝州一线对付白敬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