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东到京城接手张家的生意之后,便安心做生意,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去考量,几年下来,倒是干得有模有样,生意越做越大。
张承东的生意,主要是借助江南之繁荣,将江南的特产通过漕运运到北地,然后在北地贩卖。
这些东西包括刺绣绸锻,瓷器茶叶,粮食油面,木材家私,特产点心,等等,不一而足。以前张家和官家的关系紧密,宫里的采购有很多都是张家负责。
张承东接手生意之后,把皇上这一块的利润让出了不少的份额给别人,以这一部分份额换取漕河运输的便利,换取张家其他的市场。
他这样做不仅降低了张家的风险,而且让张家的生意走出了皇上的窠臼,生意越做越大,路越走越宽,毫不夸张的说,眼下张承东把张家的财富翻了几翻。
陆铮送张承东回家的时候,路过了漕运码头,码头百舸争流的场面让陆铮的印象特别的深刻,如果不是因为有事情缠身,陆铮又忍不住跃跃欲试,要布局自己的商业路子了呢!
转眼就是除夕,这是陆铮到京城之后过的第一个年,除夕前两天他收到了来自江南的信,齐秋月,陆谦,陆俊等都有信过来。
另外,远在河南的罗冠才也有信过来,这些信大都是叮嘱陆铮要好生读书,争取几年之后春闱高中,从而一飞冲天。
陆铮将这些信看完之后,认认真真一一回复,除夕便也过了。
陆伦和陆宁父子都是乐天派,苏夫人为人也十分的慈祥宽容,陆铮惹了滔天大祸,他们也不责怪,春节该怎么过一切照旧,除夕夜陆伦还给陆铮封了十两银子的红包,面对伯父伯母的关怀,陆铮真有在家一般的感觉,心中不由得暗暗下定决心,过年之后,一定要把事情处理妥当。
除夕过后便是拜年串户的日子,陆伦一家需要去苏家拜年,陆铮便趁此机会去张承东那边拜访。
张承东的生意繁忙,初一过后便日日在码头商号里面忙活,陆铮过去他也抽不出多少时间相陪,好在陆铮不把自己当外人,码头的事情和生意上的事情,他能干的都帮着干,倒也不至于吃闲饭。
一直道正月初五,这一天过后朝廷各部衙门便恢复正常工作,而去年法源寺庙会的事情经过了这么多天的发酵,尤其是过了一个春节过后,这件事的更是影响越来越大。
陆铮的名头也越来越响,甚至陆家门口这些日子都聚集了不少的才子,他们都想瞧瞧陆铮究竟是何等模样呢!
正月初六,朝廷今年各衙门开门第一天,大早时分,陆伦便出了门,乘着轿子直奔鸿胪寺衙门外边。
因为是第一天,鸿胪寺恰又清闲,鸿胪寺卿,少卿等主副官都在家里应酬,没过来点卯呢!
早上到衙门的大都是想陆伦这样干具体事务的小官,平常大家官衔差不多,鸿胪寺又不是什么香馍馍衙门,在这里窝着的大都没有什么背景,所以平日里大家说话都十分随意。
陆伦来了,一帮官员都像看西洋镜一般围拢了过来,照磨司大人哈哈笑道:“陆大人哎,江南权阀这一次可是大大的出名了!
眼下京城人人都知道那法源寺庙会的事情,庙会之上江南才子陆铮狠狠的『露』了脸,大家都津津乐道呢!我一打听,好家伙,那陆铮可是咱们陆伦主薄的亲侄子,来京城之后就住在陆大人家里。
啧,啧,了不起啊,陆家出麟儿哦!”
司大人这一说,周围的很多大人立刻跟着起哄,大家都拿陆伦开玩笑。眼下的朝廷,虽然戴大人只手遮天,朝廷的官员超过半数都是他的门生故吏。
但是,朝廷之上厌恶他,痛恨他的人也不少。陆铮在法源寺得到茜郡主的表白,不啻于是狠狠的羞辱了戴世章,很多人暗地里都高兴得很呢!
鸿胪寺这边,不得志的官员多,大都和戴相一脉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们的态度自然都倾向陆铮这一边,因而说起法源寺的事情,对陆伦的赞赏奉承更多。
“好了,司大人,各位大人,你们还嫌事儿不够大么?不瞒各位大人,我已经做好了辞官的准备。倘若这件事回头真闹大了,铮儿这孩子固然前途葬送,我们同为陆家人,哪里能独善其身?
哎,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啊,我这个地地道道的江南人,也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江南烟雨了!”
陆伦语气沉重,众位同僚一听,都住了口。眼下的事情又多么严重,在场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
陆铮惹的是大明明的戴家,放眼大康朝,有几个人敢得罪戴家?连秦王殿下堂堂的亲王都想借嫁女来巴结戴皋,由此可见戴皋的权柄之盛。
陆家这一次遇到了麻烦了,而且是天大的麻烦,凭眼下陆家的实力,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呢!
“陆大人,关于这件事情兄弟们是无能为力,你只能是自求多福了。不过,这几天兄弟们可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据说你们江南的吏部陈侍郎活跃得很,想来这一次他是想着要对自己同为江南的手足兄弟动手了呢!
陈至谦陈大人,好大的名头,好大的官威,哼,狐假虎威!”
几名大人议论纷纷,陆伦听在耳里,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他想到这件事情可能会不妙,但他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
而且,被戴家推上前台的人会是陈至谦,江南权阀,陈家也是其中之一啊!这一次戴家推陈至谦到前面,是让他和江南彻底的决裂?真是一石二鸟啊!
陆伦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闷闷不乐一整天,只觉得眼下的光景越来越压抑,看着这周围的高墙,看着远处的皇宫,看着这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他觉得自己就像身处在牢笼一般,太难受了!
明知要天降灾祸,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
吏部,陈至谦捧着茶杯在房里踱步,整整一个上午,他没说一句话,没见一个人。
相爷的意思难以揣测啊,陈至谦再仔细揣摩来自戴皋的意图。
关于法源寺的事情,陈至谦太后知后觉了,直到陆铮给江南各长辈投了拜帖,他才得到下人禀报,说江南来的才子陆铮在法源寺得罪了戴相公子戴世章。
听到这个消息,他惊出一声冷汗,他倏然想到了年前最后一次上朝的时候,戴相叫住他说的那一番云山雾罩的话。
戴相何许人也?日理万机啊,他会无缘无故叫住自己这个三品官闲聊?陈至谦一直揣摩不透,敢情事情在这里呢!
很显然,陆家这一次肯定要遭殃,既然陆家动了,那江南权阀是不是都要动一动?另外,像陆铮这样的始作俑者,是不是陈至谦也要想一想办法?
陈至谦只觉得千头万绪,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出手,从哪里出手,如何把握度!不得不说,戴皋的心思难测啊!
“老爷,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先等一等,等一等瞧瞧各方究竟有什么动静,而后再仔细揣摩一番相爷的意图再动手不迟,您以为如何?”
陈至谦回家的路上,心腹师爷苗师爷小心翼翼的给他建议道。
“怎么能等?这么一点小事倘若都办不好,相爷会怎么看我?相爷那天流『露』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作为吏部侍郎,这一次考功不能马虎,像陆伦,像顾天生这种尸位素餐的官员,就应该要如是考功,如是上报,不留情面……”陈至谦道。
苗师爷嘿嘿一笑,道:“我说的等一等,恰就在这里,京官的政绩考功,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咱们都懂这个道理,戴大人不懂么?”
“戴大人手下,人才济济,门生众多。老爷,您恐怕不是他唯一授意的人,眼下这局面,你恰好可以等一等,是不是?”苗师爷道。
他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陈至谦忽然想到,他是吏部侍郎,官员的事情他能管,对付陆铮这等小角『色』,难不成也需要他动手么?
显然,相爷肯定不会那么安排,而按照一般的规律,陆铮作为惹事的人,最先要倒霉,陆铮完蛋了,然后牵扯到了陆家,陆家被卷入进来了,而后再升级涉及整个江南权阀,这样才能一步一步把事情搞大,从而把事情办成呢!
现在,陆铮还活蹦『乱』跳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这说明对付陆铮的人都还出手呢!陈至谦现在有必要着急么?
苗师爷见陈至谦被说动了,当即他道:“大人,让您等一等,主要是我觉得这个陆铮值得看一看。
他小小年纪,能同时得到茜郡主和李芊芊的倾心,想来也不是普通人。老爷您是出自豪门,当知道豪门中常常能出俊杰。
几年之前,京城出了一个聂永大人可还记得,聂永眼下已经回来了。几年之后,现在又出了一个陆铮,相府不会不记得聂永,所以,眼下的事情其实挺有趣,大人何必『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