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户部衙门,日头渐渐的西坠,寒意渐渐袭来,往常这个时候,衙门的大门早就关了,可是今天衙门的大门依旧敞开,而且部里上下官员,仆从衙役全都正襟危坐,没有一个人敢离开。
后面的小花园里面,一众大人们如坐针毡,甚至连一直八风不动的璞王殿下都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手握折扇,绕着院子里的榆树慢慢的踱步转圈。
陆善长低着头,似乎是在数地上的蚂蚁一般,至少一个多时辰,他这个姿势就没有变过。
顾天养终究是被阮敬年留下来的,对他来说,喝这样的茶不仅苦涩无比,而且度日如年。
时辰到了这个光景,秦淮河上的大赛早就落下帷幕了,胜负结果必然已经分出了高下,然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来禀报消息,不得不说,这让人感到很难受。
就在大家等得最焦躁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嘈杂声。
“怎么回事?快快进来,别磨磨蹭蹭了!”阮敬年冲着外面大声嚷嚷道,接着便看到几个年轻的下人,一路飞跑的到了花园。
阮敬年一看这几人,他们的服饰装扮都陌生得很,这是哪里的人?
“老太爷!”其中一人大声道,竟然是冲着顾天养去的!
顾天养皱皱眉头,道:“你们几个怎么来这里了?”
“回禀老太爷,我们去了刑部衙门不见您,衙门里的主事说您来了户部这边,我等便急匆匆的赶过来,却被拦在了门口不让进,这不刚刚才有大人说了话,外面才放小的几人进来!”
“老太爷,秦淮河今日花魁大赛出了大事儿,这个时候整个秦淮河以及碧云阁都『乱』了!”
“出什么大事儿?秦淮河上也能有大事?一点小事儿,值得你们急急匆匆的跑过来么?看你们这点出息,当我六部衙门是干什么的地方?是你们禀报世俗风月的地方么?”顾天养忽然怒道。
今天他的心情实在是糟糕得很,真有一股邪火憋在心中发泄不出来,眼下这几个奴才便成了他的出气筒。
几个小子一听老太爷发火了,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什么话都不敢说了!阮敬年凑过来道:“顾大人,您这就不近人情了,奴才们也不容易,辛辛苦苦的赶过来肯定是来报喜的!顾大人又何故责骂他们?”
“这位小哥,你说说是不是来报喜的?”
“回禀大人,我们……我们是……是来报喜的!”
阮敬年眉头一挑,道:“这么说来,碧云阁的朵朵姑娘进了三甲了?以朵朵姑娘的才学美貌,排名应该不低,是第一吗?”
“回禀大人,碧云阁朵朵姑娘没有第一,列在第二位!”
阮敬年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声长笑真可以说是畅快到了极点,一切都如他所料,世子果然厉害,一切都在世子的掌控之中啊!
“璞王殿下,朵朵姑娘屈居第二,这么说来臣要恭喜您了!我就说芊芊姑娘才貌绝佳,定然是第一无疑!”阮敬年道。
他这话一说,璞王淡淡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家的下人道:“大人,海蜃阁的芊芊姑娘今天排名第三呢!”
“啊?”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懵了,刚刚动了肝火的顾天养忍不住道:“什么?第三?这怎么可能?”
一瞬间,顾天养眼眸中精芒闪动,脑子里有那么刹那的念头闪过,然而所有的念头瞬间熄灭,神情再一次变得严峻。
而和他相反,阮敬年一颗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他脱口道:“那第一是谁?哈哈,世子殿下真是客气啊,这么彬彬有礼?”
“回禀大人,第一暂时被天水阁宋晚舟宋姑娘夺得,宋姑娘人气无双,无人能敌……”
“哄!”
周围有很多下人,听到这个消息,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都没有忍住,齐齐惊呼出声。而一众大佬则全都懵掉了,阮敬年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一样,只翻白眼,像是有一口气上不来了,身边的仆从连忙过来扶着他:“这……这不可能!”
顾天养也勃然道:“休得胡说八道,陆家今天根本没人,连铮哥儿都没去现场,怎么可能?”
“回禀老太爷,事情千真万确!陆铮公子的确没去现场,他让人带话说了,世子殿下倘若非得要和他一决高下,先得过江南才子这一关。
江南并非他陆铮有才,江南才子云集,比赛开始之后,自始至终,宋姑娘的人气就居高不下,而且一轮比一轮高,结果人气最高……”
顾天养无语了,以他的智慧,自然明白了问题的关窍所在,陆铮这是上手段了呢,都说陆铮厉害,果然杀人不见血,其心机智谋把在场的这些老狐狸都瞒过了。
看到顾天养的脸『色』好看了,那机灵的小年轻又道:“秦淮河已经闹翻天了,大家都说今天的花魁大赛,陆铮公子没在场就已经让天水阁的宋姑娘得第一了,如果他亲自在场,只怕今天的对手输得更难堪。”
“还有人说,这一次是世子的身份太尊贵,陆铮公子顾忌世子的面子,如若不然,今天世子只怕真是没有颜面继续在江南待下去了呢!”
一帮奴才哪里知道在场各位大佬心思的微妙?他们今天受到的冲击很大,现在还在兴奋中,外面的各种传言四起,大抵都是褒赞陆铮的。
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有英雄情结,陆铮是江南的才子,才华高绝,而龙中云是北地的世子,权势显赫。
龙中云以自己的显赫权势,裹挟了一大帮所谓的才子高人,公然向陆铮叫板,作为江南的人,大家在心理上绝对是站在陆铮这一边的!
今天,陆铮自己没有出面,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便大获全胜,让高高在上,寻常人难以企及的世子铩羽而归,狼狈不已,说句心里话,今天但凡是江南人,就没有不高兴的。
只是这帮奴才把高兴的情绪带到了这里来,显然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当下阮敬年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了,而璞王殿下的神『色』也变得极其的僵硬。
在场的人个个都是老狐狸,根据几个顾家的下人描述,他们稍微思索便能明白陆铮所用的巧计,本来是一次花魁大赛,陆铮却巧妙的把其变成了北地才子来江南砸场子。
这一下,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世子再厉害,手底下的人再多,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怎么能斗过整个江南的才子集团?
“此子狡诈啊!”阮敬年心在滴血,欲哭无泪。为了这一次花魁大赛,阮家暗中可是下了血本的,不仅重金网罗了很多才子,而且在暗中还砸了很多银子,努力了这么多,阮家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盖过陆家,只有压过陆家一头,阮家才能真正的崛起。
可是现在,一切都化为虚无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张新月没有进三甲,连城阁在接下来一年都只能被陆家压制。
顾天养对陆铮的手段却是佩服得很,他谋划了这么多,目的就是希望将江南团结起来,唯有团结才能抵御外来的侵入。
他感觉很困难,很棘手的事情,陆铮来干,干得可以说是相当的漂亮,举重若轻,轻轻松松就堂堂的秦王世子打得满地找牙。
他瞟了一眼阮敬年,看到阮敬年那张猪肝『色』的脸,心里乐开了花,可是大家有面子的人,就算是得意也不能忘形,他心思一动,慢慢踱步走到了陆善长的身边,呵呵一笑,道:
“恭喜陆兄,贺喜陆兄,陆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天水阁的宋姑娘这一次可是大大的出了风头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恭喜陆兄,陆家有麟儿啊,陆铮年纪虽然不大,可是才学的确是高,在江南才子中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更是不可小觑,以后此子必然是国之栋梁!”
面对顾天养的赞扬,陆善长腰杆挺得笔直,他瞟了一眼阮敬年,矜持的一笑,道:“天养兄,您千万别这么说,铮儿还小,可别让他得意忘形了!少时了了,大未必佳,铮儿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还不好说啊!”
陆善长这话一说,旁边的阮敬年真是忍不住吐一口老血,好个陆善长,真是在他的伤口撒盐呢!
“少时了了,大未必佳”这个梗现在成了阮敬年的心病了,阮家天才阮少林最近几年在陆铮面前屡屡受到挫折,外界对他的评语便是这句话。
现在陆善长在此时此刻说这句话,听上去真是谦虚得很,可是听在阮敬年的耳中真是刺耳啊,可是就算再刺耳又能怎么样?胜利者永远都占上风,阮家这一次一败涂地,阮敬年哪里有底气和陆善长叫板?
这个时候,阮家的人终于来了,看他们一个个如丧考妣的样子,就知道刚才顾家下人说的话全是真的,今天的花魁大赛,陆铮一个人运筹帷幄,让陆家大获全胜的同时,把阮家是彻底的踩下去了,顾家的心思则有些复杂,顾天养心中很惊喜,因为江南的秩序还在。
同时,顾天养心中又有一股酸溜溜的味儿,因为,顾家的碧云阁竟然也被陆家的天水阁压了一头,顾家第一家的颜面有些受损。
不过,不管各方势力是什么心思,对陆铮而言,他通过自己的手段将他自己的声名推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隐隐成了江南才子的带头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