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乡村,柳纨坐在床头垂泪。
柳松躺在床上,赤『裸』着上身,身上涂满了『药』膏,模样很是吓人。
贴身丫头秋月站在柳纨身后,一双眼睛也红红的,她瞧着柳纨的模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大『奶』『奶』的命可真的苦呢,以后的日子怎么才能过下去?真的看不到希望呢!”
秋月对柳纨充满深深的同情,现在张承北要霸占柳纨,一旦得手,柳纨在张家是什么身份?
张家三房可有太太还有姨娘,柳纨和三老爷还隔着辈分,张承北霸占柳纨可以,难不成还指望张家会给柳纨新的名分不成?那简直是天荒夜谈。
柳纨无名无分,她下半辈子怎么过?大爷死了之后,大『奶』『奶』没改嫁,其在张家是守节呢,为此张家上下对大『奶』『奶』无不交口称赞。
如果大『奶』『奶』从了三老爷,那还守什么节?
凭秋月的智慧,她实在是没有法子替柳纨想到一条路,柳纨现在真的被『逼』上绝路了。
“我啊,其实什么都能放下,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过如此而已!唯有松哥儿年纪还小,老柳家传到这一代就剩他这一根独苗了……”
柳纨垂泪道,听她的言辞,已然有了求死之心。
秋月脸『色』大变,道:“『奶』『奶』,您可千万犯傻,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呢!”
柳松躺在床上,眼泪“哗啦”、“哗啦”往外流,他扯着脖子道:“姐,你有什么放不下的?不就是死么,你我姐弟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不过,要死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一定要轰轰烈烈,最好是拉上几个垫背的。张家我是看透了,他们都不是东西,要不咱们今晚就趁着夜『色』偷偷『摸』到张承西院子里去,放一把火烧死这个老东西,拉他给咱姐弟俩垫背!”柳松神情非常的激动,这番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
柳纨脸『色』吓的苍白,凭她柔弱的『性』子,善良的『性』格,哪里可能干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想一想她都不敢。
“阿弥陀佛!松儿别『乱』说,真要放一把火,不知会烧死多少像咱们一样的苦命人。
松儿,你先别胡思『乱』想,好好养伤,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还有办法呢!”柳纨宽慰弟弟,可是也仅仅只是宽慰而已,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张承北『逼』得越来越紧了,昨天下午来了一次橘乡村,今天又来了一次差点要用强了,下午又安排人打了柳松,明显是在给柳纨下最后的通牒。
柳纨现在能求谁去?诺大的张家,她一个人也指望不上,可以说是彻底走投无路了。
一念及此,她心中便如刀绞一般难受,又忍不住垂泪……
柳松躺在床上,看着姐姐的模样,心中也难受到了极点,他“哇”哭出声来:“陆铮真不是个东西,平常他多厉害啊?好像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张家害他那么多次,他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可是现在我姐有了事儿,他就束手无策了么?亏姐还那般待他,比疼我还疼他,我现在是看清他的面目了,这家伙就是个白眼儿狼!”
柳松破口大骂,竟然矛头指向了陆铮。
柳纨“啊……”惊呼出声,她连连摆手道:“松哥儿,快别胡说八道,这事儿……铮……铮哥儿哪里管得了?这……”
“管不管的了是一回事儿,管不管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哼,这姓陆的就是个白眼狼,姐,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么?”
柳纨“唰”一下满脸通红,她回头看了一眼贴身丫头秋月,秋月的脸『色』也非常的古怪,柳纨吓的手都忍不住发抖了,道:
“松儿,我……我对铮哥儿好,是因为铮哥儿帮了你,你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他的话。铮哥儿对你也很负责,带你进书院,你现在读书有了一点起『色』,这都是他的功劳。
姐想谢他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就会做一点点心,所以……所以……”
柳纨竭力的想将自己和陆铮之间的关系撇干净,可是这事儿哪里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她自己说着说着也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不可闻。
她对陆铮好,究竟是什么原因她自己也难描述清楚,今天她去找陆铮,到现在没有反馈,她心中的确是有些失落。
可是这种失落她却不是因为责怪陆铮,而是很莫名的失落,她不能说,甚至想都不敢随便想呢!
现在柳松这个小子,口无遮拦,偏偏要提到陆铮,让她心中慌得不行。
“姐,你也别说那些了!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觉得陆铮不错,姐你对他也好,将来也不指望你能成为他的正妻,给他做个小,这不过分吧?
再说了,陆铮虽然是江宁陆家的公子,名头大得很,其实在陆家他还不如一般的仆从奴才呢!他能找到姐这样的做小,那是他前世才能修来的福分,哼,没想到啊,这家伙是个白眼狼,算我看错他了!”
柳松是彻底豁出去了,到了这个当口,他心中怎么想也就怎么说了,他们姐弟被人『逼』上绝路了,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可是他敢说,柳纨将这些话听在耳中那就了不得了,柳纨可是张家的大『奶』『奶』,虽然她是寡居,可是名分在哪里。
再说了,她比陆铮还大几岁,屋内屋外还有这么多的丫头婆子,柳松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胡说八道,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柳纨的『性』子本就柔弱,胆子也小,平常远远的瞅铮哥儿一眼,她都会觉得羞得很,现在……
柳纨浑身都在发抖,一旁的秋月看到这一幕,反而心中轻松了一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柳纨瞟了一眼秋月,道:“秋月,你……”
秋月道:“大『奶』『奶』,我看事已至此,松哥儿说得也不无道理,现在那个人把咱们『逼』到这一步了,走投无路了,今天连夜我就去西角院去,让姓陆的把这么长时间吃的大『奶』『奶』做的点心全吐出来。
大『奶』『奶』,您就是太软弱,这姓陆的倘若真有一丁点良心,他就算没有办法,他来咱们这里看一看,陪『奶』『奶』您说说话总没事儿吧?可是您瞧瞧,他连橘乡村的门都不进,瞅着松哥儿被打成那样,他转身就走了,这都是什么人嘛!”
秋月和柳松一唱一和,竟然对上了,柳纨更是惊惧不已,忽然,她大喝一声:“别说了!”
这一声喝,把秋月和柳松两人齐齐镇住了,在他们的印象中,柳纨就从来没有生过气,更没见她骂过人,而像这般声『色』俱厉的大喝,更是绝无仅有。
柳纨竟然也会生气么?柳纨吼出了这一声,她睁大眼睛盯着柳松和秋月,道:
“你们岂能这么不明辨是非?铮哥儿在张家是什么身份?他自己便是寄人篱下,步步维艰,在他困难的时候,生命有危险的时候,我这个张家大『奶』『奶』何曾帮过他?他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一切都是靠自己!
现在,我面临绝境,这一关瞧着迈不过去了,哪里能怪别人?只能怪我自己无才无能,怪我自己命薄如纸!
刚才你们说的这些话,以后休得再说,倘若再说,休怪我翻脸无情!”
柳纨这番话含泪而说,掷地有声,秋月和柳松两人都呆住了,似柳纨这等柔弱的女子,竟然能说出这等严厉的话来,这实在是出乎两人意料。
柳松低下了头,秋月抿住了嘴,她忽然觉得自家『奶』『奶』看着柔弱,可是其刚烈坚强绝对不能小觑。
三老爷真以为吃定了大『奶』『奶』么?,只怕没那么简单,回头大『奶』『奶』说不定真能拼一死,张家倘若酿出偌大一场悲剧,其家族衰败便由此而始了……
秋月想到这些,慢慢挪开身子,想着时辰不早了,大『奶』『奶』和松哥儿的饭食还没准备,她立刻转身准备出门取饭食过来,她一眼看到门口,忍不住“啊……”一声惊呼出声。
外面现在已经是掌灯十分了,天『色』暗下来,门口直挺挺的站着一人,看这人一表人才,丰神俊逸,就那样站在门口,便能给人一种渊渟岳峙之感。
秋月经常去西角院,眼前的人她只需要看轮廓便知道是陆铮无疑,一时,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她惊呼出声,柳纨姐弟也很快回过神来,两人齐齐看向门口,也同时看到了陆铮。
“啊……”柳纨一声惊呼,身子又抖了起来,柳松则双眼猛然睁大,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虽然疼得嘶哑咧嘴,却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响。
所有人都定格了,这个场面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倘若是平日,柳纨肯定要热情的招呼陆铮落座,奉茶,然后上点心。
可是现在她也傻了,陆铮慢慢踱步走进门,径直走到床边上,他眯眼盯着柳松,用手『摸』了『摸』柳松身上几处要紧的伤处,柳松疼得倒吸了几口凉气。
陆铮道:“只伤到皮肉,没有伤到筋骨,不会有什么大碍,大嫂子无需太担心!”
柳纨终于回过神来了,然而她根本不敢抬头,她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的红霞染红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