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秦狼接见了朱顶的使者。为了说服秦狼,朱顶这次再次派出了手下外交天赋最高的人物沈钥。
听了沈钥的来意后,秦狼直接拒绝道:“先生请回吧。秦狼不过山间一草寇,无意争霸天下。朱顶欲要联合北方英豪与宋王争夺北方,那是他的事,先生到太行山上来却是找错人了。”
沈钥道:“秦将军出身将门,父亲秦老将军昔日名满天下,至今为世人所称颂,奈何被奸人所害,海内之士无不扼腕。今天下大乱,山河破碎,满目苍夷,秦将军难道真的想一生背负盗贼之名,就此困守在太行之中,终老于山林之下吗?若如此,秦将军如何对得起秦家世代忠良之名,将来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地下见秦老将军?”
秦狼扭头看向沈钥,笑道:“沈生生好一张利口!秦狼之所以身入太行,非吾之本意也,实为这世道所逼,不得以而为之。今虽为盗匪,但秦某仰无愧于天,俯无怍于地,将来如何就不敢去见九泉下的父亲了?”
沈钥道:“秦老将军一生忠义,纵然被石高陷害,亦不改精忠报国之志。今宋子静恃强为乱,先挟持长公主建立南苏,窃据南方,又挥军北上,欲图北方。一旦让其得逞,帝国必亡,大苏不复存矣!秦将军世代忠良,难道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宋宁为乱,亡我三百年之大苏吗?”
秦狼冷笑道:“昔日若非皇帝昏聩,我父安能战死杀场,命丧于异族刀下?可恨昏君不但不思己过,反而听信石高那奸佞小人的谗言,污我父之名,将我秦家全部下狱,至今未能平反。这样的君主,这样的朝廷,要之何用?要我说,这大苏亡了才好!我只恨自己无用,未能亲提十万人马,打上中都,取了那昏君的狗命?最后竟这其自焚而死,实在是便宜他了。”
沈钥一听便知自己说错话了,不但未能说服对方,反而起了反作用。当即只得行了一礼,叹息道:“先帝固然有错,却也是受小人蒙蔽,而并非先帝本意。秦将军既是不愿,钥也不强求。今宋子静已取得胶东、苏东,若再让其拿下中州,不日必将进犯苏中、燕南、燕北,秦将军纵然无意与之相争,宋子静亦不会放过将军。”
“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将军若甘为下属,自是无妨,到时一旦宋军北来,将军束手投降便是;可若将军不愿居于人下,却需早做打算。此次几家联盟,我主已说服吴霄打开真武关。将军若愿来,随时可派兵南下,进入中州。若不愿,却也无妨。钥言尽于此,就此告辞。”
沈钥走后,秦狼之子秦霜问秦狼道:“爹,你会出兵去对付宋军吗?”
秦霜今年已经十二岁,身高接近一米六,算是个小大人了。
秦狼道:“霜儿觉得爹要不要出兵?”
秦霜想了想道:“霜儿觉得宋王是个好人,爹不应该出兵打他。”
秦狼摇头道:“像宋宁、朱顶这样的人,并没有严格的好坏之分。他们是当世的枭雄,无法单纯的用善恶来判断他们的。”
秦霜道:“可爹平日里不是常说,生平最敬佩的就是宋王吗?说他不畏强权,爱护百姓,重情重义,大智大勇,由一山中贼寇成一方之主,虽是草民出身,却成就世人难以企及之霸业,实是当世一等一的大英雄、大豪杰吗?”
秦狼道:“话虽如此,可不代表他就一定是个好人,也不代表爹就一定要帮他。”
秦霜疑惑道:“难道爹你真的要出兵,帮助别人去打他吗?”
秦狼还是摇头,好一会儿才幽幽道:“看看吧,如果这次宋王能够和之前一样,依然获胜,则江山已定,天下必为宋王所有,我们也不用再在山中观望,直接向之投诚便是;若他不幸被朱顶、吴霄等人击败,那我们就下山,与众多天下英豪来争一争这万里江山。”
燕北。莫诃率十万月霜铁骑攻破边军防线,侵入燕北。周骥虽然从胶东返回,但依然不敌莫诃,燕北自此遭遇人间浩劫。无数百姓惨遭杀戮,城池被毁,财物掠夺一空。
莫诃性情残暴,极其嗜杀,一路但有抵抗,直接屠城。无论老弱,一律斩杀,就连婴儿都不放过。不仅如此,莫诃还驱赶汉人百姓攻城,掳掠汉人女子供其淫乐。
受莫诃的影响,月霜众多将士也以杀人为乐。由于近年来,大苏帝国日渐衰弱,两国交战中胜少败多,以致于月霜上下十分看不起汉人。抓到俘虏后便以虐待、侮辱汉人为乐。许多百姓被无辜杀害。纵是死后,尸体也常常遭到侮辱。
其中最惨的是女人,一旦落入月霜骑兵之手,不仅要遭受强暴凌辱,之后还会被残忍杀害,连乳房都被割去食用,尸体弃之路旁野外,连件遮盖的草席树叶都没有。
十万铁骑只带了少量干粮,进入燕北后,大肆抢夺粮食、金钱、美女,甚至直接将人烹煮了食用!
至十一月时,月霜骑兵已凿穿整个燕北,杀入燕南,中间一度打到了大河岸边。
自月霜铁骑九月南侵,至十一月底截止,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燕北燕南十数郡遭难,被月霜骑兵直接杀死者达数十万之巨,战死士兵只有两万不到,剩下的全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其中不乏老人、妇孺和小孩。因莫诃入侵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周骥焦头烂额,有心想要将莫诃驱逐出去,然而,他先在胶东败给聂忍,如今又在燕北败给莫诃,手下士兵对月霜骑兵畏之如虎,如何还能再战?最后只得向莫诃求和。
莫诃要求北苏向月霜称臣,每年献币二百万,并割让燕北最北面的易郡、燕郡、渔阳三郡给月霜。
“莫诃欺人太甚!”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每年献币二百万,燕北燕南虽富,但也负担不起啊!还有,居然叫北苏向月霜称臣,且割让三郡,是可忍、孰不可忍?周骥难得的硬气了一回,当即采纳手下闻靖、余沃之计,假意与莫诃求和,暗中却调兵遣将,在莫诃最为松懈的时候,猛然发动攻击,与之决战。
为了获胜,周骥共调集了五万骑兵七万步卒,整整十二万大军。
莫诃没想到周骥竟然还敢反抗,骄傲自大之下,防卫不免有些松懈。不过,月霜铁骑是真的彪悍,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反应过来,与周骥大军激战到了一起。双方一番血战,最后以周骥失败告终。不过,莫诃损失也不小,匆匆撤回了草原。
是役,周骥十二万大军,损失过半,可谓精锐尽丧、实力大损。
当然,莫诃也没好到哪去,十万骑兵,最后回到草原的不足五万,也折损了一半多精锐。这是月霜骑兵自南侵以来遭受的最大损失。莫诃才刚继位不久,汗位本就不稳,又经此一战在月霜威信大减。其他觊觎汗位的人顿时蠢蠢欲动。为争夺汗位,草原上顿时开启了新一轮的惨烈厮杀和争夺。
短时间内,月霜是不可能再南下入侵中原了。
然而,周骥还是感到憋屈郁闷。此次率兵南下,不但拿下胶东,反而在铜雾山被聂忍区区三万人打败。之后,月霜十万大军入侵,边军兵力不足,被莫诃攻破防线,燕北惨遭荼毒。
周骥悔恨交加,只恨自己当日未听方镜之言,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执意南下争夺胶东,以致燕北遭此重创。眼见月霜骑兵在燕北大地横冲直撞、耀武扬威,周骥满腔愤怒之下却无能为力,心中不由郁郁,不久便病倒在榻。
穆赛当日因为收受了朱顶的贿赂,所以极力劝说周骥争夺胶东,如今周骥惨败。他生怕周骥会迁怒自己,便故意到周骥面前去进谗言。说周骥南下后,方镜在家中每日长吁短叹,称主公不听他之良言,此次南下必然大败。待周骥在铜雾山兵败的消息传回燕北后,方镜心中暗喜,面有幸灾乐祸之色。
周骥闻言大怒,一番调查后,发现方镜那段时间果然经常在家中叹气,之前也曾预言此次燕北出兵会大败。本来周骥就觉得自己战败丢了面子,在方镜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心中悔恨不已。如今听说方镜竟然为此而心中窃喜,暗自得意,不由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将方镜斩杀,闻靖、余沃等人连忙劝阻。周骥余怒未熄,最后直接将方镜打入了大牢。
可怜方镜一代名士,对周骥也算忠心耿耿,却因穆赛的两句谗言,锒铛入狱,差点身死,岂不可怜可叹!
朱顶使者同样到了燕北,只是沈钥去了太行,所以这次换了一个人来见周骥。
周骥此时仍卧病在床,只让手下谋士闻靖、余沃接见了对方。对于朱顶,周骥同样深恨之。此次若非听了朱顶的蛊惑,他如何会南下胶东,受此惨败?不过周骥毕竟是一代枭雄,尽管心里恨朱顶要死,但也知如今宋宁太过强大,他必须摒弃个人私怨,与朱顶暂时联手,以共同对付宋宁才行。
否则,一旦宋宁消灭吴霄,夺取中州,再干掉朱顶,攻拿下苏中,他周骥最后也难以幸免。所以,在闻靖、余沃转述了朱顶使者的来意后,周骥答应了朱顶的同盟之议,同意与中州、西北、苏中、辽州、西州、太行联手,以共抗宋宁。
不过,朱顶同时也表示,燕北才与月霜十万铁骑大战了一场,元气大伤之下,已无力出兵相助,此次中州之战就只能看朱顶他们的了。
十二月,中都,赵幽燕五万大军围城,吴霄拒不投降。中都城中共有四万多将士,吴霄又征召五万青壮协助守城。
中都城高大坚固,城外护城河宽达十余米,想要攻破,并不容易。骆衍建议道:“将军,自古攻城艰难,何况是中都这等大城?今吴霄据城死守,以我军之兵力,强攻非一年之功难以拿下。唯今之计,只有围而不打,然后招降中州其他各郡,同时安定地方,调集粮草,以困死吴霄。后者如今已是穷途末路,最多三月,城中人心思变,必会出现转机。”
赵幽燕采纳其计。不过,虽然做好的长期围城的打算,但赵幽燕还是打造攻城器械,截断护城河,然后负土填出一条通道,建土楼、架云梯,将大军推至中都城下。又建造了二十余架投石机,日夜攻打中都不休。同时派人招降中州各郡,向荆襄等地调集粮草,作出一副长期围城,不破中都誓不退兵的架势来。
新年后,中州其他郡县基本上已经投降。转眼赵幽燕围城已将近三月,时间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民丰十四年二月。吴霄也渐渐不支,中都城中更是人心惶惶,不少人已打算向宋军投降,只是碍于吴霄的淫威,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赵幽燕正准备一鼓作气,将中都拿下,这时,吴霄期盼已经久的“援军”终于到来:首先,西北面黑鹰率五万铁骑南下,到达朱雀关。此次黑鹰由右王唐骨里亲自带队,其中黑鹰嫡系只有两万余人,其他均为羌、羯、氐、等其他部落的仆从军。
不久,西面张向阳也率五万大军来到了咽喉关下。与此同时,西州叶胜也派出两万大军,经山渝至下蔡。
吴霄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当即命两关守将放行。黑鹰骑兵顺利通过朱雀关后,却是立刻翻脸,转身便反攻向朱雀关。朱雀关守将未曾防备,被黑鹰骑兵偷袭得手,朱雀关就此易手,守将及五千守军均被杀死。
咽喉关也是如此。张向阳过咽喉关后同样动手,夺取了咽喉关。他虽答应了与吴霄联合对付宋军,但咽喉关是他的退路,无论如何也不能掌握在吴霄手中。所以,张向阳一样痛下杀手。
唯一不同的是,咽喉关守将颇识时务,一见自己不是对方,立即选择了投降,所以保住了一条性命,数千守军也得以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