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棉扯絮般的大雪,无声无息的越下越大,眼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银装素裹,显得分外秀丽静谧。
看着眼前这辆四处漏风的破马车,还有那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花怜月居然无言以对。好在她要求的那些火盆,食物都准备的颇为齐全,倒是堵住了她想要抱怨的话头。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路上小心。”园净依然是一脸恭敬。
霍连诀已经将马车检查了一遍,幸好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蜘蛛,或者是蜘蛛网。除了马老了点,车破了点,其他没毛病。不过明智大师肯提供这么一辆马车,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
“多谢大师,后会有期。”
霍连诀对园净道了谢,跳上了马车。他一扬鞭子,老马拉着马车,碾着积雪,开始咯吱咯吱的踏上蜿蜒曲折的下山之路。
“阿弥陀佛!后会有期......”园净双手合十,对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诵了句佛号:“才怪!”他塌着眼皮三角眼里,流露出一抹嗜血的凶光。
大雪越来越密集,天地一片苍茫。很快马车上,车轮上,甚至是马背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座晶莹剔透的移动雪屋。
山道崎岖加上路上的积雪起码有尺余厚,车轮七扭八歪的陷在积雪中,行走的极为艰难。四周除了山风呼啸,与车轮滚动时发出的咯吱声外,再无旁的声音。花怜月坐在马车中,居然平白生出一种心悸不安的感觉。
花怜月刚刚掀开车帘的一角,一个冰冷的雪团扑面而来,糊了她一脸。
“呸,呸!”
她狼狈的吐出嘴里的雪渣,擦去脸上的雪沫,半眯着眼睛小心往外看去。就见坐在外面充当车夫的霍连诀,眉毛,头发都变白了,就像突然年长了几十岁。
她忍不住道:“连哥哥,这雪下的太大,连路都看不清了。咱们要不要找个能避风雪的地方躲躲,等雪小些再走?”
“不行呀!”霍连诀又挥出了一鞭,肩头的雪簌簌落下,他无奈的道:“你看这天,依然是阴沉沉的,看来这场雪一时半会停不了。咱们能等,我只担心失踪的那些人等不了......”
花怜月暗道了声惭愧,她柔声道:“那你小心些!”
放下车帘,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不再出声打扰。
“嗷呜......”
隐隐的,一阵凄厉的狼嗥之声传来!
花怜月心中猛地一沉,她猛地掀开了车帘,道:“连哥哥,你听!”
眼前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山道两旁的枝桠被积雪压弯了不少,有些甚至直接被压断了,堵住了半边道路,所以马车走的并不顺畅。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连半山腰都没有到。
霍连诀诧异的问道:“听什么?”
花怜月面色凝重的道“有狼在叫!”
霍连诀抬起头环顾了四周一圈,空山寂寂,寒风刺骨,落雪簌簌,哪里有野狼的踪影。
他疑惑的道:“月儿,你是不是听错了。”
花怜月抓着车帘的手指在收紧,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虽然只是一声,她却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昨日悬崖下那场人与狼的斗法,虽然是人类大获全胜,可是最后那只幸存的野狼孤傲的立在一堆残破的狼尸中,默默注视人类离去的情形,已经深深刻画在她的脑海中。
她觉得它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寻人类报仇。这条下山的路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凶险。想到这里,她心中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花怜月急切的道:“连哥哥,我没有听错,这附近一定有野狼在徘徊,你可千万要小心。”
花怜月的话让霍连诀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他取下腰间的佩刀,反手丢进了车内,道:“你拿着它,万一真有野狼袭击,可以用来防身。”
花怜月摸索着将刀拾了起来,紧紧握在手中。
霍连诀手中的皮鞭抽的更响了,老马拉着车架本就吃力,任霍连诀马鞭如何抽打,它依然如老牛般慢慢行走。
花怜月侧耳仔细辨认着一切可疑的声音,她神经绷得紧紧的,面上的神色十分凝重。忽而,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小声道:“它们来了.......”
她的声音微凉如丝绸,却让霍连诀悚然一惊,他猛地拉住了手里的缰绳。老马前蹄猛然扬起,带起一大片雪花飞扬。胡乱踢出了几步后,终于停了下来。
像是为了回应花怜月的话,一只黄灰色的大野狼如幽灵般从林子里踱出来,挡在了马车前。它的眼睛闪着绿油油的寒芒,幽幽的与霍连诀对视着,似散发着仇恨的光芒。
霍连诀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它果然是想要报仇!”
花怜月也掀开了车帘,她抬眸望向一旁的山林,喃喃道:“不是它,是它们才对!”
霍连诀顺着花怜月的视线仔细看了过去,果然又发现好些野狼躲在林子里。他悚然一惊,不可思议的道:“这些畜生,难道还会排兵布阵不成?在林子里生活的久了,还真成妖孽了。”他握着缰绳的手心开始不断冒出冷汗。
这只黄灰色的大野狼似乎是只头狼,它居然懂得带着狼群寻着踪迹追过来,然后布下陷阱。看起来它颇具灵性,绝对不好打发。
花怜月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冷笑,道:“不管是畜牲,还是妖孽,这场恶斗都避免不了。大不了一死......”
霍连诀眯起眼睛,黑眸中有一刹那的肃杀。他哈哈大笑道:“不错,大不了一死!不过我更希望死的是它们。”
霍连诀豪迈的笑声,明显引起了头狼的警惕。它绿幽幽的眸子狐疑得注视着霍连诀,似乎有些踌躇。
霍连诀心中一喜,越是疑心重的动物,越瞻前顾后不敢轻举妄动。他故意将皮鞭甩得响亮无比,并且大声说话,就是为了起到阻吓的作用。
当然,他也事先用布条蒙住了老马的眼睛,塞住了它的耳朵。不然他在虚张声势,它却被野狼吓乱了阵脚,那他们也就没得玩了。
老马不知危险就在前方,在霍连诀的驱赶下,一直有条不紊的往前走着。头狼立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马车越来越近......它居然在桀骜的与霍连诀对峙。
花怜月忽然掀开了车帘钻了出来。她的手中还举着两只粗大的火把,艳丽的火焰灼疼了头狼的眼睛,它桀骜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花怜月也瞧见林子里那些有意隐藏的狼群,在火把出现后,开始不安的发出低嗥。
狼天生惧怕火焰,花怜月在听到狼叫后,最先想到了这一层。幸好马车里燃着火盆,于是她沿路捡了大量松枝扎成火把,在关键时候还是发挥了作用。
“原来你还没有成精。”霍连诀也不管那只头狼能不能听懂,大声怒喝道:“既然知道畏惧,就给我让出一条道。”一声霹雳般的皮鞭破空声,在头狼的眼前炸响。
马车距离它只有几步的距离,这个时候它若不能发起进攻,就只能狼狈后退,否者它就会遭到车轮的碾压。
霍连诀也似发了狠,他不断的挥着鞭子,催促着老马前进。花怜月一手持着一只火把,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头狼幽冷阴森的绿眸。
这是一场无言的较量,只要他们露出一点怯意,这只快要成精的头狼一定可以敏锐的察觉。届时,它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带领它的狼群,将面前的二人一马撕成碎片。
车轮越来越近,眼看老马的前蹄就要踢到它的鼻尖,它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嗥,窜进了一旁的山林。随着头狼的退却,那些隐藏在山林里的饿狼们在一阵骚乱后,发出愤怒却无可奈何的嗥叫。
虽然冲出了群狼的包围,花怜月与霍连诀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她将手中的火把举至显眼的位置,密切的注意着狼群的举动。
那些野狼似乎并不甘心放走这些嘴边的肥肉,它们悄无声息的撵在马车后面,想要寻找机会扳回颜面。
也亏昨日那些同类的尸体让它们饱餐了一顿,如果它们还是饥肠辘辘,估计花怜月这两只火把也阻止不了它们以命博食的狠劲。
近在咫尺的狼噑终于引起了老马的警觉,它不用霍连诀费力驱赶,自个倒是加快了脚程。
就这样僵持了小半个时辰,花怜月举火把的手臂已经僵硬得没了知觉。这都不算什么,最让她感到惊恐的是,那些火把上的火焰已经越来越小,眼看着马上就要熄灭了。
“怎么办?”花怜月终于焦急的道:“火要灭了,它们却还跟在后面,不肯放弃。”
“吁!”霍连诀拉紧了缰绳,老马不知所措的停住了脚步,他飞快的从马车上跳下了。
“你做什么?”花怜月奇怪的问道。
“火不能熄。”霍连诀头也不回的道:“我再去弄些树枝来。”
“你小心些!”花怜月忙叮嘱道。这些野狼分明还没有放弃,它们在暗处耐心的窥逾着,就是为了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
“放心好了。”霍连诀何尝不知其中的凶险。他用最快的速度收集着树枝,向来只会执笔的双手被枯枝上粗劣的树皮刮出了无数细小的伤口。
狼虽然生性多疑,可见霍连诀居然离开了让它们恐惧的火焰,于是一只离他们最近的野狼飞快的撵了上来。在花怜月的惊叫声中,朝霍连诀猛地扑了过去。
它的速度实在太快,霍连诀只来得及回身就被它给扑倒了。幸好他手里还紧攥着一把树枝横在胸前,野狼的血盆大口正好咬在了树枝上。它的两只前爪在他身前一阵乱抓,瞬间就将他身上的锦袄撕开了好几条口子。
野狼锋利的獠牙就在他眼前晃动,腥臭的气味熏得他恶心欲呕。他却不敢掉以轻心,奋力用树枝挡住了它进一步的扑咬。
一人一狼瞬间滚做一团,忽而一道雪亮的刀光划过,飞起了狼血喷了霍连诀一脸,咬着树枝的野狼终于松了口。
花怜月拼尽全力的一劈,几乎砍掉了它半个脑袋,喷涌而出的狼血瞬间染红了大片雪地。霍连诀慌忙推开狼尸,飞快的爬了起来。
花怜月双手紧握着刀柄,因为用力过猛,浑身还在止不住的颤抖。原本就奄奄一息的火把被她丢弃在雪地中,冒出可怜的一缕青烟后,彻底熄灭了。
这一幕让跟在后面的头狼发出愤怒的嗥叫,似乎在发出进攻的号令。一直不远不近追在马车后面的狼群开始骚动不安。
霍连诀心头不由一凉,没有了火把,意味着狼群再也没了威胁。接下来,就该轮到它们进行疯狂的反扑了。
“快些上马车。”霍连诀无暇去观察狼群的动作,他一把夺过花怜月手中的钢刀,将她推上了马车。然后将缰绳丢在她手中,厉声道:“你来控制马车。”
说话间他附身取下了老马的眼罩,霍连诀心中明白,此刻想要逃出狼口,必须要靠人马合作了。
“好。”形势变得极为恶劣,花怜月倒是冷静下来,她狠狠一鞭抽打在了马臀上。突然的刺痛加上群狼的嗥叫,让老马仰头长嘶后,迈开四蹄狂奔起来。
狼群岂肯让他们逃脱,立刻飞快的追了过来。马儿跑得再快,终究赶不上野狼的速度,何况它后面还拉着这么多的累赘。
狼噑声越来越近,花怜月却连余光都不敢瞥过去,她聚精会神的掌控着缰绳,控制老马前行的方向。
霍连诀则握紧了刀柄,他盯着越来越近的狼群,心中在暗暗发狠:来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们的牙利,还是我的刀快。
终于狼群越追越近,一只狼腾空而起,跃到了马车的上方。它刚刚探出头,霍连诀轮圆了胳膊,一刀狠狠削了过去。整个狼鼻立刻飞了出去,野狼从车厢上滚到了雪地里,疼得缩成了一团。
然而,这只狼才被削下去,立刻又有两只狼悄无声息的纵身跃到了车厢上。它们阴森的绿眸,同时盯在驾车的花怜月后颈处。谁让她白白嫩嫩的,看上去极为可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