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衙门,霍连诀就下了批捕文书,于是整个衙门的捕快都在城里城外四处搜捕雁荡的踪影。连着三天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花怜月与邺捕头都猜测此人一定在杀人后,迅速远遁,想要抓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在霍连诀一筹莫展的时候,此刻雁荡却蹲在衙门阴冷潮湿的监牢里,百无聊赖的搓着身上的泥球。
这间牢舍是监牢里最大的一间,里面关了十多号犯人,几乎人满为患。这些人大多是些喜欢耍狠斗勇,欺负良善的泼皮无赖。因犯了各种事被关进来,多则二三月,少则十来天就会被放出去。因为频繁的进进出出,这些人彼此间都十分熟悉。
县衙的监牢十分简陋,石头垒砌的屋子,手臂粗的木栏杆。抹了糯米汁拌黄泥的墙壁上黏糊糊的,满是黄褐色的污渍。一块长木板加上一堆干稻草就是犯人们的休息之地。
别的天气还好打发,偏偏这几天下了雪,天寒地冻的真让人受不了。监牢里其他犯人都三五成群的挤在一起,靠着互相汲取对方身上的热气取暖。
只有这雁荡,他独自蹲在牢舍一个角落里。宁愿冻的浑身打颤,也不肯靠近其他人。
闲极无聊,人堆里的狗癞子用浑浊的眼睛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比起其他那些邋遢的糙爷们,面目清秀的雁荡实在是如少女般可爱,难怪会被那有钱的王家少爷看上。
当日他们因为调戏了芸姐儿被马才良的人给抓住,原本还胆战心惊的以为会有一场教训。谁知那位王少爷来了以后只带走了雁荡,根本就不理会他们。
当时他们谁都不知道雁荡被王少爷带去了哪里,不过七天后雁荡又莫名其妙的被人丢在街面上。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是个男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狗癞子想到这里暗暗伸出肥厚的舌头贪婪的舔了舔嘴唇,他从人堆里挤出来,来到雁荡身边,假意抱怨道:“这鬼天气真是冷死了人了,咱们挤挤,挨在一起暖和。”而后紧挨着雁荡想要坐下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肮脏的手掌贴着雁荡的略显单薄的后背缓缓的滑了下去。
狗癞子还未来得及坐下,雁荡已经敏捷的跳起来,一脚揣在了他屁股上,没好气的呵斥道:“滚,离小爷远点。”
狗癞子被踹了个狗吃屎,胡乱用树枝绑着并不太灵便的手臂杵到地上,他抱着手臂疼的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有与狗癞子关系好的见状,打抱不平道:“臭小子,这么凶做什么,狗癞子也是一片好意!”
雁荡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厌恶的道:“小爷不需要!”
“小子,不识好歹是吧!”原本还挤在一起做死狗状的众人,此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撸着袖子纷纷站了起来。这群人被关的久了一身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此刻急需一个宣泄的途径,雁荡此举正好给了他们借题发挥的由头。
“不识好歹又怎么样?你们一个个的废物,能把小爷怎么着。”雁荡毫不忌讳的讥讽着。与这些人混的时间长了,就知道这些都是拳头比脑子要快的人。
常常一言不合就撸袖子打架,不但和别人打,自己人也经常打。将人脑打成了狗脑后,又鼻青脸肿,勾肩搭背的一起去喝酒。纯粹是精力过剩,无处发泄闲的。
雁荡其实看不起这些人,他是个贼,是走南闯北靠手艺吃饭的。他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不会太长,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在官府的人盯上之前会换个地方继续发财。
那次被王升容逮住后受到的欺辱,实在是他生平的奇耻大辱。他想要复仇,无奈势单力薄,而狗癞子这群人在他眼里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除了窝里横,欺负欺负几个女人,吓唬吓唬老实村民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从心底就藐视他们,话语间自然不会客气。狗癞子缓过劲来,他爬起来恼羞成怒的骂道:“我们是废物,也比你这个烂屁股的兔爷强。奶奶的,都被有钱人给玩残了,在大爷面前还装什么清高。”
人群中有几个与狗癞子一起厮混的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雁荡看不起他们,他们也同样看不起雁荡。一个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还总是自命清高,说话都是语带讥讽。要不是看他偷钱的本事不错,他们早就想要下手教训他一顿了。
众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雁荡,一双双充血的眼睛里浮现出鄙夷,*,嘲弄,讥讽.......
“啧啧,一个烂屁股还自称小爷,我呸!”
“喂,臭小子,你既然能陪有钱人玩,要不也伺候伺候哥几个......”
“不错,不错,这细皮嫩肉跟个泥鳅似的,是不比那些小妞差。”
他们纷纷朝雁荡围了过来,有人还不坏好意的在雁荡脸颊上摸了一把。狗癞子更是趁乱抱住了雁荡比女人还要纤细的腰肢。他淫笑着舔舔嘴唇,喘着粗气呢喃道:“好兄弟,左右无事,不如陪哥们几个耍耍。”
其他牢舍里的犯人,瞧见这一幕,纷纷翘首以望。叫好声,口哨声,各种刺耳的调笑声不绝于耳。
此刻,狗癞子满嘴的臭气熏得雁荡恶心欲呕,他肮脏的心思让雁荡气得浑身发抖。当雁荡被这群不怀好意之人团团围住时,他已经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流进了四肢,唯独脑袋里一片空白。
“啊......”
雁荡发出如受伤野兽般凄厉的嚎叫后,很快被人群给淹没......
两个狱卒酒足饭饱,扶着腰刀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见牢舍里乱做一团,几乎所有人都如叠罗汉般挤在一起。一堆白花花的屁股刺人眼球,还不时爆出杂乱的淫笑。
在监牢里以强欺弱的事太多了,狱卒们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其中一个狱卒不耐烦的抱怨道:“一群狗东西又闹事!”他拿刀鞘用力的敲着墙壁,呵斥道:“都放老实点,再闹事,你们就别想吃饭。”
另一个狱卒忽然拉了他一把,指着那群人的脚底下,惊惧的道:“快看,那里有血......”
果然,混乱中,不知打哪里来的鲜血正缓缓的滴在地面上,又被纷杂的人脚给踩的七零八落。
“糟了,要出大事!快去通知牢头,多叫几个兄弟来帮忙!”
牢头带人飞快的赶了过来,他慌忙取了腰间的钥匙去开门,众狱卒纷纷手持皮鞭,闯进牢舍里闷头闷脑的就是一顿狠抽。极度亢奋中的犯人们回过神来,忙纷纷提着裤子,抱着脑袋蹲到了一边。
渐渐的,只剩下最底下的雁荡与压在他身上,露出半个屁股的狗癞子。牢头一鞭子挥打在狗癞子的后背上,怒斥道:“混账东西,还不快滚下来。”狗癞子却如死狗般一动未动。
众人这才惊愕的发现,鲜血正是从两人之间缓缓滴了下来。
忽然,狗癞子的身体动了动。一只手掌用力撑起他的身子,将他推了下去。狗癞子趴在地上一阵剧烈的抽搐,大量的鲜血从他身体下冒了出来。
雁荡那张苍白清俊的脸终于露了出来,他的胸口处稳稳的插着一根树枝,而树枝的另一头也是血迹斑斑,显然刚从狗癞子的体内拔出来。
牢头急忙对狱卒吩咐道:“你,快去请大夫。你,快去通知县令大人。”
随即他又狠狠啐了一口,对着那些犯人闷头一顿皮鞭抽了过去,嘴里还喝骂道:“狗东西,关着还不老实,等会一个一个收拾你们这些杂碎!”
先前还兴奋异常的犯人们见状纷纷打了个冷颤,没想到这个看似弱小的少年居然会起了玉石俱焚的杀心。他是趁乱抽出狗癞子用来固定手臂的树枝扎死了他。目前看来,这少年似乎自己也活不成了。
雁荡此刻仰面躺在地上,他如小鹿般的眼眸依然湿漉漉的,可惜触目所及的是一片污浊的房顶。要是能再看一眼那干净的天空该有多好!他遗憾的轻叹了一口气,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