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温的话说完,盖勋给说愣住了。
少倾,盖勋反应过来,颇为惊讶。
“他们如何没有反叛朝廷?他们不服管束,聚众作乱,劫掠良民财物,甚至敢于袭击官府,如何不算是叛军?这样的贼人如果不能全部剿灭,凉州如何能够安定?”
张温长叹一声。
“但是他们没有进攻右扶风侵扰先帝陵寝啊,盖府君,我跟你实话实说,朝廷实在是没什么钱了,这一次出征还是因为叛军太过分了,居然想要进攻右扶风,历代先帝陵寝就在那边。
所以在之前朝堂辩论的时候,还是玄德提出来这一点,说帝陵受到威胁,天下人都会指责天子不孝,天子不孝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叛军染指右扶风,这才出兵征讨。
事实上,天子和朝廷的底线就在这里了,只要右扶风是安全的,叛军在凉州如何作为,朝廷也是有心无力,大军征讨,耗费太大,国库空虚,去年朝廷刚刚解决了太平道之乱,现在又有乱起,朝廷是真的打不动了。”
张温说完,似乎自己也感觉到有点理亏,所以叹息不已,似有羞惭之色。
盖勋听了,低下头,默然无语。
少倾,盖勋一脸痛恨的拍了桌子。
“难道凉州在朝廷眼里就这般无足轻重吗?当年武帝和历代先帝开辟凉州,洒了多少英雄血!时至今日,朝廷就连一个愿意经营凉州的人都没了吗?凉州之于大汉,就真的如此卑微吗?!”
盖勋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已经算是在指着朝廷的鼻子痛骂了。
这次就换张温默然无语了。
看着盖勋一脸悲愤的模样,他一句话也没说。
身为南阳人的他,自然不会把屁股放在凉州人这边,他甚至想不到朝廷里能有多少人愿意为凉州这五十多万户籍人口做点什么。
汉人少,胡人多,还穷,还野,还没什么赚头。
指望朝廷为凉州花钱来修复凉州的战争损失?
那大可不必了。
除非是大扩张时期,凉州还有点用途,在东汉帝国现如今这个收缩性防御政策主导的大环境下,凉州就显得尤为鸡肋。
不留吧,三辅之地的确不安稳。
留着吧,又要往里头贴钱,还总是有叛乱,难以解决。
朝廷的主人翁们对这个州实在是厌恶到了极点。
所以从东汉初年开始,中央派过来的官员们就没有几个是愿意在凉州做点事的,都是抱着捞一笔就走的心态,在这里横征暴敛贪污经费,把凉州变成了官员贪腐牟利的温床。
凉州越是混乱,吏治就越是差劲,吏治越差劲,民众就越是不满,汉人不满,胡人也不满,于是就越来越混乱,属于一个无法遏制的恶性循环。
每个人都在这里竭尽全力的做坏事,不做好事,遂把一个好端端的行政区、当年西汉军功荣耀之象征给折腾成了大号哥谭市。
凉州本地人出身的官员还好一些,还能多少为家乡想想,做事情多加考虑。
关东地区前来的官员们就没几个不是在这里作威作福的,更别提发展地方保境安民了。
现实问题就是——雒阳朝廷里,没有人会愿意为凉州付出些什么的。
但是这个话他不能对盖勋明说,那太伤人了。
或许盖勋自己也清楚,只是政治场上的人,话不能说的太透彻,说的太透彻了,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所以犹豫再三,他还是只能说些无足轻重的话,对盖勋进行聊胜于无的安慰,仅此而已。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毫无意义。
数日之后,刘备和他的部下休整结束,带着本部启程从榆中向冀县前进,回归建制,继续负责他本来应该负责的后勤事务。
说到底,他的正当职责还是为大军保障后勤,而不是带兵冲锋陷阵,此番他和关羽都是无可奈何的时候才选择出手,大出风头,事情了结了,还是要稍微低调一点,回归本职,以免过犹不及。
中平二年十一月初三,寒风凛冽之际,刘备统兵抵达了冀县,见到了正在这里驻防的张温和盖勋。
张温狠狠夸赞了刘备,说自己已经把刘备的功劳全部上报朝廷,为刘备请功。
刘备谦虚一两句,感谢了张温的帮助。
张温让刘备再休息数日,然后再继续护卫粮道,又告诉刘备董卓在陇西郡打了一个胜仗,歼灭了五千多羌胡叛军,现在盘踞在陇西郡的叛军首脑王国、宋扬等人已经危在旦夕。
如果周慎还能在金城郡取得一场决定胜利的话,这场凉州叛乱就可以说告一段落了,整个凉州这一波的叛乱高峰也就算是过去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当然,接下来的事情除非是紧急情况,否则刘备是不参与了,他得到的功劳已经够多了,不该继续争抢功劳了,其他人也是需要功劳的。
所以刘备就打算接下来安心的在后方搞后勤保障工作,避免前线因为太浪而翻车,确保汉军在最后阶段能把战果全部吃下来。
和张温商议了一番军机之后,刘备就告退回去休息了。
他先去看望了一下在冀县伤兵营休养的董璜,让他安心休息,接着又和押送粮草回来的关羽、张飞见面,谈了谈近期发生的事情。
说起这个,张飞就是老大的不满。
“您和兄长都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此番肯定封侯拜将,就剩下我一个人什么功劳都没有,到时候大家伙儿说出去,我该如何自处啊!”
关羽抚着胡须微笑不言语,刘备则上前拍了拍张飞的肩膀。
“益德,你还年轻,机会还多的是,不愁没有立功的可能,而且,只要我和云长还在,有我们一口肉吃,就不会少了你的那一口,伱还担心什么?”
张飞低着头,一脸沮丧。
“话是这么说,但是您和兄长都立下大功,连董璜都有立功,就我一个人什么都没有,我这心里堵得慌。”
刘备看着张飞一脸沮丧的模样,笑了笑,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是家中独生子,没有兄弟,你和云长在我看来就是我的兄弟,所以平日里我们也是兄弟相称,这并不是场面话,而是我真心实意把你们当作我的兄弟,所以益德,你不要急躁,不要忙慌,作为兄长,难道会亏待我的兄弟吗?”
张飞闻言,眼睛一亮。
“您真的这样认为吗?”
“以后喊我大兄。”
刘备握住了张飞的手,然后转身握住了关羽的手:“你称云长为兄,云长又以我为兄,如此,我三人便是兄弟三人,三人齐心,哪里还需要分什么彼此?”
张飞开心了,关羽也开心了,刘备更开心了。
三人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就是不知道这多出来的快乐又是从哪个失意者那边弄来的。
不过很快刘备就知道这多出来的快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