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对答何守拙满意极了。
他再次捋着胡须点点头,拿起自己旁边的本书籍,说道:“听闻梅公子懂番邦文字,这本书是老朽这段时间正在研读的,你看看可能读?”
梅翰然拿了过去,此时的番邦语与后世的英语略有不同,主要表现在一些特定的文字上。
在英语的发展进程中,也是不断的在入侵和被入侵的过程中吸纳不同的语言文字,才形成了后世的文字。
梅翰然仔细看了一番,虽然有一些词并不能完全看懂,但知道了英语的语言结构大概可以猜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再结合上下文行文便能猜的出来。
尤其前世他是学霸,在语言这方面并没有怕过。
他略一沉吟便试着读了一段,又将其中的意思翻译了一下,这是一本讲授经文的书,类似于后世的《福音书》等。
项伯卿大为钦慕的看着梅翰然,觉得自己没有举荐错人。
而何守拙则一脸惊奇,这样的人才如今是他急需的,他甚至很想举荐梅翰然到礼部去,不过,想了想如今梅翰然连举人都没有考,若此时以秀才的身份去了,会被人耻笑,只怕终身都会沦为小吏。
那样的话,就可惜了。
他此时已经起了收弟子的心思,不过,还是要考校一下梅翰然别的学问,他经史子集逐一问过。
梅翰然对答如流,常常有发人深省之言,并渐渐的说出一些连何守拙都没有听过的话来,并且引经据典说出出处。
何守拙一脸茫然,他自问饱读诗书,可有些极其有道理的话,他连听都没有听过。
梅翰然见此,便急忙打住,他经历了三世,三世都是书呆子,读的书数不胜数,有些话自然而然的说出口,才醒悟过来自己说出了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话。
他恍恍惚惚的想起来,自己似乎也成了一些小说里的时空穿越者,拿着未来的东西在古代开挂。
可他又比那样的人更又优势,他毕竟在这个时代生活过,熟知这里的规则,出错的几率更低。
何守拙和他一直谈论着,两人话说了不计其数,茶水喝光了几壶,依然意犹未尽。
两人都生出来一股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之感。
何守拙虽然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领先这个时代的知识,可他心胸广博,有容人雅量,愿意倾听他人的声音。
而梅翰然憋了三辈子,一直处在怀才不遇的状态,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施展过自己的抱负,这一次得以遇到这个时代最杰出的大儒,他终于酣畅淋漓的将自己的想法主张一一说了出来。
这样的机遇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林明媚需要这样酣畅淋漓的活着,需要离开兖州这样的地方,到外面的世界好好看看。
而项伯卿刚开始还能和两人聊上几句,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后来则倾听的津津有味,并快速的拿出笔墨纸砚将两人对话中的观点尽可能的记录下来。
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样的思想交锋和碰撞是难能可贵的。
直到外面天色黑了,掌灯时分,两人才停了下来。
恍若惊醒梦中人的相视一眼,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梅翰然躬身道:“今日聆听先生高论,学生实在受益良多,先生之名,学生拜服。”
“这是哪里话,今日何其有幸与梅公子畅谈,受益颇多的是老朽才对,梅公子青年才俊,所言振聋发聩,令人醒悟,老朽该当敬你一杯。”
何守拙心中是欢喜的,却也是踌躇的。
他刚开始本以为自己可以做梅翰然的老师,可现在看来,似乎他并不能够当梅翰然的老师。
可他又的确很想帮帮梅翰然。
自古以来,有才华的人极多,但在京中黯然离去的才子更多。
梅翰然若是成了他的弟子,凭着他的名声,梅翰然的仕途是可以保证的,将来不说一片坦途,至少在名声上就比其他的人要好许多。
可自己若是主动提的话,对方只怕未必愿意。
梅翰然察言观色,笑道:“学生有意拜先生为师,听闻先生有珍珑棋局,破棋局者可成为先生的弟子,学生与项兄一见如故,不知可有幸成为先生的弟子?”
何守拙扬声大笑,心情愉悦的不得了。
他立刻命人拿出来珍珑棋局,坐下来和梅翰然静静的对弈。
梅翰然一见这珍珑棋局,心中便有了定数,此时的珍珑棋局相较于后世一些流派来说,稍稍简单了一些,熟背后世的棋谱,加上珍珑棋局其实都有两个真眼的固定构成,只要多用一些技巧,想要解开并不难。
他和何守拙确定了规则之后,便开始对弈起来。
他下得很小心。
何守拙看他起手中规中矩,算不上出彩,便也放下心来,心中暗喜,看来,并不是他还是有可以教梅翰然的地方的。
他心中有了一些自信,下起棋来便轻快许多。
这棋子是他琢磨惯了的,许多路数,每个想成为他弟子的人都下过,他心中早已熟门熟路。
两人安安静静的对弈,很快便到了梅翰然无路可走的地步。
项伯卿笑了,他当初也是走到这一步,无路可走,没想到梅翰然和他走了一样的路。
何守拙也笑道:“六十五步,和伯卿的棋路相似,你二人果然有缘,你这便开始拜……”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看见梅翰然拿起一枚棋子填了自己的一枚真眼,竟然是自杀之局。
“你这是胡闹。”何守拙惊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要命的打发,哪个下棋的不是拼命的护棋,哪里有这样自杀一片的。
他口中说着,却仔细的去看棋局。
梅翰然并不辩驳,只是静静的将自己死掉的那些棋子拿掉,整个棋路竟然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何守拙看着这完全一新的新局面,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梅翰然。
然后,兴致勃勃,一言不发的将后面的棋路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