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凡再醒来时,叶明媚面色严肃的守在他的身边,在费凡睡着的时候,她已经摸过了费凡的身体,和自己的不一样,费凡的身体是实实在在的肉身,她很清楚自己没有肉身,是一个灵体。
他们肯定不是父女关系。
而且,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也太怪了,透着一股沧桑和占有欲,这让她很烦恼。
她忘了前世,脑中却有无数法术,更能在举手之间移山平海,可这个男人在她眼中却很弱,弱小到也不可能是她的师父。
不会是她的爱人吧?
叶明媚有点儿虚。
她眼光有这么差?这个男人看起来好老啊!
她的良心让她无法走,可让她承认自己和眼前这个老男人有情感纠葛,她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看见费凡醒了,她一本正经道:“你是谁?别说我们是情侣,我不信!”
费凡如鲠在喉,“叶明媚,你……忘了?”
叶明媚好虚,她叫叶明媚?她为什么会变成一个灵体?她有太多的问题要问这个男人了,如果这个男人骗她怎么办?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不过,也不一定,有些坏人就爱伪装好人骗女孩子。
她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努力掩盖自己的虚,“忘了一点,你说说看,你是谁,我又是谁,我看你说的和我记忆里的一样不一样。”
费凡笑了。
中二少女回来了。
叶明媚毛骨悚然,她如同炸了毛的小猫,奶凶奶凶的。“别说谎骗我,如果你敢说谎,便如……便如……”
她目光转了几转,一个手刀过去,将身边的一颗野果子打的稀巴烂。
她傲然道:“骗我的下场如同此果。”
正打算偷野果子的松鼠:“……”
费凡更乐了。
他笑的前俯后仰,笑出了眼泪,不可自抑的又哭了出来。
叶明媚看着这哭哭笑笑的男人,眼眶也红了,心里好像有无数的委屈,又有无数的同情,她说不清楚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感受。
不过,她是机灵的少女,不会轻易被的别人的伤心哄骗的。
她小心翼翼的藏好情绪,不敢被费凡发现丝毫她心软了。
良久,费凡还在哭。
叶明媚无奈道:“好了,别哭了,你就说你是我男朋友我也认了。”
费凡心中动了一下,他以为复活后的叶明媚依然会是千年前的古人,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她嘴里冒出来很多现代词汇,这或许是她的那一缕魂魄曾经养在明媚身边的缘故。
他缓缓收拾好情绪,让自己静默了许久,才道:“你真想知道?”
“嗯嗯!”
“你……不后悔?”
“嗯嗯!”
“那我说了?”
妈蛋,“速度!”
费凡让叶明媚坐下,仔仔细细讲了这一千多年发生的事情……
故事很长,从白天讲到黑夜,又从黑夜讲到白天。
费凡讲的很细致,每一个细节都描述清楚,因为,这样的故事,他一辈子只能讲这一次,往后余生,绝不再提,所以,他细细的讲,讲给叶明媚听,也讲给自己听。
叶明媚完全沉浸在里面,目光从迷茫,到感叹,到物是人非的悲凉……
故事讲完了。
两个人都没有动。
夕阳的金光镀在两人身上,叶明媚动了动,看着如血残阳,恍恍惚惚仿佛自己才从故事中出来。
“这故事……真好啊!”
“不悲惨么?”费凡问。
叶明媚笑了。
“怎么会悲惨,多幸运啊!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历经千百年人生,又有几个人能有幸遇到一个大佬帮助自己,虽然过程悲惨了一点儿,可是,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不是么?叶明媚终究还是等到了费凡,费凡也等到了叶明媚,不是么?”
费凡不知说什么,他只轻轻叫了一声,“叶明媚!”
叶明媚仔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终于确定,自己的名字从费凡口中叫出来的确有一种时光的沉重感。
他说的都是真的。
怪不得自己是一具灵体,她的魂魄被巫力静养了数百年,早就已经凝实不需要肉身了。
可她已经是全新的人,全新的叶明媚,她会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不会再被过去羁绊。
费凡也应该如此。
她想了想,终于决定还是和费凡说清楚,“谢谢你历经数百年来找我,我想中间有很多次,你都可以放弃我,你甚至可以将那个紫灵珠据为己有,你没有放弃,我很承你的情,谢谢你,费凡。我今日新生是你的功德,我会铭记在心!”
费凡变了面色,他想了无数重逢后的画面,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叶明媚继续道:“我听了那个故事,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叶明媚之所以等了那个叫费凡的男人千年,或许有爱,但我觉得更多的是因为费凡为叶明媚死了,又因为叶明媚法力低微,才被打断了招魂阵法,叶明媚在自责,她在用千年赎罪,找到费凡也未必是想和他在一起,而是看到他幸福,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你说是不是?便如你,救活了我,难道只是为了和我谈恋爱么?”
费凡愣了!
他以为他救活了她,他们就会相依相偎,如影随形,但细细想来,并不是。
他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快乐,只要她真实的站在他的面前,而不是虚妄泡影,镜花水月。
原来感情到了极点,并不是非要羁绊对方在身边,而是更愿意让对方获得自由的灵魂,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蓦地想起当年的明媚和桑若瑾。
他脑海中问,为什么不赐予桑若瑾长生。
明媚答,不需要。
当时他不懂。
如今才懂了。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费凡看着眼前中二气质十足的少女叶明媚,看见她眼眸中的灵光和面容上的缥缈,他紧咬住牙关,锁住灵魂中强烈的占有欲,走上前,控制住自己给了她一个拥抱。
叶明媚回抱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再见!保重!”
费凡如鲠在喉,说不出保重两个字。
他等候数百年,抓住的是一缕风,终将穿透他的手指,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