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列车的最后面一节车厢,一般情况下,为了安全考虑,这节车厢是不坐乘客的,而是作为列车上的工作人员的休息之所。
但是因为年关将近,踏上回乡之途的旅客太多,所以这列特意加开的列车,最后一节车厢上也挤满了乘客。
不过车厢内来不及加装座椅,这节车厢内的乘客都是席地而躺,或者是靠在自己的行礼上昏昏沉睡,车厢内充塞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当束观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甚至或许这节车厢内的乘客睡的太熟,都没有人注意他从外面进来。
束观猛然皱了一下眉。
车厢内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原先的预料。
原本束观以为这列车一直被困在一条隧道中,不断从这个洞口驶向那个洞口,却无法离开,这样诡异而可怕的事情,列车上的乘客早就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
但是没想到这节车厢内的乘客居然都在安稳的睡觉,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乘坐的火车正处在一种无比诡异的情况下一般。
束观皱了皱眉,抬头朝这节车厢的墙壁上看去,可惜这最后一节车厢是没有窗户的,就像一个完全封闭的大铁箱般,空气也异常沉闷,难怪这个车厢中的乘客都睡得这么死。
束观将车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刚才被他震断的门栓此时重新连在了一起。
然后他迈步朝对面的车厢门走去。
束观走得很小心,避让着那些或躺或靠的沉睡的旅客的身躯,并没有把这些熟睡的旅客惊醒的意思。
刚才的一眼扫去,束观已经确定了这些旅客是在真的自然地沉睡,而并不是中了什么催眠的道术。
而且现在他对这列火车上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荣苗在哪节车厢,他必须保持最大的谨慎,能够不闹出动静就绝不闹出动静。
束观慢慢地小心地走到了前一节车厢的车厢门前,抓住把手往外一推。
车厢门并没有被锁上,他顺利地推开了门,走过了两节车厢间的连接通道,然后又是一扇车厢门。
束观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车厢,有座椅,也有窗户。
束观走进这个车厢的第一眼,就是望向了车窗外。
车窗外是一片昏暗。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如今这辆列车一直被困在一条黑暗的隧道中,无法驶出隧道口,那么车窗外自然是一片黑暗。
不过此刻束观的脸上却露出了极度古怪的神情。
因为此时他不仅在车窗外看到了黑暗,也看到了天上星星,月亮,远处模糊的山峦的身影,还有一根根在窗外一闪而过的电线杆。
那是一个看去无比真实的车面的世界。
唯一和真实的车外的世界不同的是,此时的车外世界应该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白天,而在车内看去却依然是深夜。
这真是一件很诡异可怕的事情。
当然,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如果这辆列车上的旅客知道他们所处的真实情况,
但是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这还是在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之内。
此刻束观在想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道术,可以达到这样效果,以至于让自己这个初识境的修行者,也丝毫察觉不到异常。
这个车厢内,坐满了旅客,大部分的旅客同样都靠在椅背上沉睡,但也有一些旅客是醒着的。
车厢内并没有开灯,所以醒着的旅客并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有些在吃着零食磕着瓜子,有些在抽烟,有些则是看着窗外的月亮星星发着呆。
束观走到了一名正在抽烟的旅客身边,掏出了一支烟。
“借个火。”
他如此对那名乘客低声说道。
那名抽烟的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中年男子穿了一件还算体面的绒皮袄,模样气质看去像是一个做点小生意的商人。
他拿出了一盒火柴,划亮。
束观将头凑了过去。
“好烟啊!”
那小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看着束观手中的三六牌香烟,夸赞了这么一句。
于是束观又掏出了一根香烟,递给了他。
那中年小商人嘿嘿笑着接了过去,架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怎么这趟车开得这么慢,现在都还没到申城。”
然后束观像是抱怨般说了一句。
“还早咧。”
那中年小商人取出一个铜壳怀表,打开表盖看了看时间道:
“从吴江过来才两个多小时,到申城起码上午九点呢!”
当这中年小商人看表的时候,束观很清楚地看见对方怀表上显示的时间,五点十三分。
如果说这趟列车从吴江站开出来之后,一直是正常行驶的话,到达这条隧道的时间,倒确实应该是五点左右。
……然后,时间就停留在了五点左右……
束观抬头再次看了一眼车窗外浓重的夜色,对那中年小商人笑了笑道:
“是啊,还要好久呢。”
然后他直起身子,朝下一节车厢走去。
直起身子的同时,他也抬腕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中午十一点二十八分。
……这辆列车上的时间,也变慢了,而且列车上的人,并没有感知到这一点……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感知到这一点。
因为自从进了这列火车之后,束观并没有察觉的有什么异常,行动没有什么阻碍,对周围时间流逝大感知也没有任何异常。
往前走的时候,束观如此想着。
这到底是什么样得道术?能营造出车外的世界依然是黑夜的景象,同时还难让时间的流逝变慢。
或者不是道术,而是那件法宝的功效?
在座椅间的过道上走着的时候,束观皱眉沉思着。
“小艺,能感知到那件法宝在哪里吗?”
“它好像在前方的某节车厢内。”
束观推开了通向下一节车厢得车厢门,然后将抽了一口的香烟在地上摁灭。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对二手烟的危害并没有太多的认知,也没有不能在公共场所,密闭场合抽烟的概念,在刚才那节车厢就有不少人在吞云吐雾,边上的人虽然有些厌恶烟味,但也没人提出反对。
不过作为一个穿越众,虽然是老烟民,但束观这点素质还是有的。
在通道上遇到了一名列车员,束观向他问了下这列车的头等车厢的车厢号。
相比较于找到那件法宝,束观更在意的是要先找到荣苗。
只有先确认了荣苗的安全,他才会去考虑其他事情,比如如何让这辆火车开出隧道。
刚才的那两节车厢中都没有看到荣苗的身影,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奇怪,荣苗自然是应该坐在头等车厢的。
按照那列车员所说的几个头等车厢的车厢号,束观快步穿过一节节车厢,朝着列车中腹走去。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经过每一节车厢的时候,他还是会扫一眼车厢中的每一个乘客,免得荣苗没坐头等车厢的话就错过了。
不久之后,束观来到了第十六号车厢之前,这趟列车上一共有三节头等车厢,但是那个列车员并不知道束观问他的荣苗女士是在哪节车厢中。
十六号车厢外站着一名列车员,这是这种头等车厢特有的服务配置,里面的乘客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吩咐外面的列车员帮他们去做。
“先生,这里不能随便进去。”
见束观走来,那名列车员客气地拦下了他。
此时没有时间废话,束观伸掌在那列车员的面前拂了一下,然后保住了昏迷过去的列车员,将他放在车厢地面上,接着按住门把手推了推门。
车厢门却又是从里面反锁着的。
束观听到了此时这节头等车厢内隐隐传出的声音,皱了皱眉,悄然震断了里面的门栓,推开了这扇比普通车厢门要厚重许多的木门。
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和刚才走来的车厢相比,这头等车厢的待遇果然不一样,里面开着暖气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偌大的车厢内只有十来个座位,都是宽大的沙发座椅,里面还有单独的餐桌,化妆室,卫生间。
此时这车厢内的乘客都没有入睡。
至于所有人都没有睡觉的原因,是因为这车厢里正有一件很特别的事情发生。
束观大概用了三秒的时间,弄明白了此时这十六号包厢内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抢劫!
车厢里的灯光很明亮,里面的乘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装着打扮都颇为华贵,一看就知道都是身家不菲之人。
只不过此时车厢里大部分乘客的神情都是异常慌乱而恐惧的。
除了其中的三名男乘客之外。
那三名男乘客身型都比较彪悍,虽然都是西装革履,但是看他们的气质神情,却又绝不像是平常会穿这种衣着的人,看去也完全不像是有钱人,甚至感觉他们自己穿着西装都很别扭。
而三个男子的手中都拿着手枪。
“各位,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兄弟几个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弄点钱好过年。”
一名站在餐桌之上,似是三人中为首者的刀疤脸汉子,晃了晃手中的枪,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
“我们兄弟向来都是只劫财不劫命,你们放心,等会到了申城站之后,我们兄弟几个就会下车,当然只要你们配合好,闭紧自己的嘴巴,到时候别大喊大叫,就没有人会丢命。”
“但是如果你们自己不知好歹,要钱不要命的话,那也别怪兄弟我手枪的子弹不长眼了。”
而另外两名劫匪,一手持枪,一手持着一个大布袋,示意那些瑟瑟发抖的乘客将他们的财物放进布袋中。
只见一名女乘客,正一脸畏惧地将手提包中的一叠银票放进布袋中,那个劫匪却是伸手摘她手上的金戒指,那女乘客似乎也不敢反抗,任由那劫匪拽着她的手腕摘去了戒指。
只她这幅怯懦的模样,却让那劫匪似乎动了其他的念头,于是那劫匪又开始撕扯起她的衣服,将她按在了宽大的座椅上。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乘客脸上露出惊怒的神情,不过却是紧闭着嘴巴,缩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
至于另两名劫匪,则是嘿嘿笑着。
“老二,你猴急什么,前天上车得时候,没看到隔壁车厢里那两个大美人吗,等会去把她们抓过来乐呵乐呵,何必把**浪费在这种女的身上。”
站在餐桌上的刀疤脸汉子,笑骂了那个正在脱自己裤子的劫匪一句。
束观走进这个车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的视线在车厢内一转,没有看到荣苗的身影。
至于这个车厢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不管是那三个劫匪,还是那些被抢劫的乘客,都只是普通人,应该和这列火车此时诡异的状态没有任何关系。
只能说,即使这列列车没有被困在这条隧洞中,这场抢劫事件应该也会在临近申城站的时候,在这节头等车厢中发生吧。
束观拿起了车厢门边桌子上的一个茶杯。
而此时站在那餐桌上的那个劫匪,也看到倒了出现在车厢门口的束观,脸上顿时猛然一变。
无暇去想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锁死了车厢门,这个年轻人还能这么毫无动静地推门进来,那为首的劫匪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了束观,低声喝道:
“跪下,敢出声就一枪毙了你。”
束观没有理他,大步朝下一节车厢走去,同时扔出了手中的那个茶杯。
这是一个有盖子的白瓷茶杯。
束观扔出去的时候,杯盖和杯身是分别朝两个方向飞去的。
杯盖飞向了那个不但想劫财,还准备劫色的劫匪,眨眼间飞到了那劫匪的后脑勺处,嵌进了那劫匪的脖子中,那劫匪歪着脑袋,脖子间鲜血狂喷,倒在了那已经被他扯破了大半衣物的女乘客身上。
女乘客口中发出了一声恐惧至极的尖叫,昏了过去。
至于茶杯的杯身,则是飞向了餐桌上那刀疤脸劫匪,在刀疤脸劫匪扣下扳机之前,正中他的面门。
于是茶杯和刀疤脸劫匪的脑袋,同时都碎了。
不过束观扔茶杯这一下,并没有动用自己的灵力,因为忌惮这辆列车上可能或者说几乎绝对存在的那个修行者,他刚才只用了自己的肉身之力,并且是极微小的一点肉身之力。
否则要杀这两个普通人劫匪,他又何需特意拿一个茶杯。
只是这一幕,却也已经让这个车厢内的所有人,不管是乘客,还是那个剩下来的劫匪都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他了。
车厢之内,瞬间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束观迈动的脚步声,变得越发清晰。
束观看了一眼那个剩下的劫匪一眼,又看了看身边,想着该拿点什么东西干掉这最后一名劫匪。
那名劫匪却是发出了一声怪叫,似乎吓得忘记自己手中有枪了,转身打开了火车窗户,竟然直接跳出了窗外。
不过看他跳窗的动作无比娴熟,并且跳窗之时,紧紧蜷缩着身躯,这样可以在落地之后,立刻通过翻滚身躯减少着地时的冲击力。
看这劫匪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从疾驰的火车上跳下的事情了。
这个时代的火车,一般的行驶速度也就每小时30至40公里,只要你胆子够大,技术够好,确实可以从火车上跳下而不会受致命的伤害,像大华的每一条铁道上,就总是少不了一些专门扒火车的飞贼。
或许这三个劫匪,也是这样的铁道飞贼吧。
而只是这剩下的这名劫匪,面对束观带给他的恐惧,就选择了跳车逃生。
只是在他跳出火车的那一瞬间,却陡然再次发出了一声惨叫。
此时那劫匪并没有落地,身躯犹在空中,却像是撞上了什么黑暗中看不见的坚硬至极的东西一般,整个身躯都撞成了一团血花。
血花在窗外的黑暗中绽放,看去是那般的妖异。
束观看着这一幕,骤然眯了眯眼。
只是他在那黑暗中,除了月亮,星星,远处的山峦的黑影,一根根往后倒退的电线杆之外,依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束观深深吸了口气,猛然回首,朝着下一节车厢走去。
当他走到下一节车厢门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谢谢。”
束观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长衫,满头银发的老者,正从椅子上站起来,虽然脸上还残留惊惧不已的神情,但还是对着束观点头倒了声谢。
束观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在所有乘客中,好像只有这个老者一直保持着一定的镇静。
束观朝他笑了一下,接着推开了同样紧锁的下一节车厢的车厢门。
这一节车厢中,同样只有十来张座椅。
不过和第十六号车厢不同的是,这节车厢中所有的乘客都在沉睡。
这个时间点,又有这如此宽敞舒适的座椅,乘客们在睡觉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束观视线一扫之后,就发现了不正常。
因为这些乘客们并不是在自然入眠,而好像是被道术催眠的。
束观的心头顿时跳了一下。
车上果然有修行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