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下十二月三十日晚上,你都看到什么了。”
审讯室灯光昏暗,线路老化年久失修,灯芯发出兹拉兹拉的响动。
闻言白凌君皱眉,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头上缠着绷带,隐隐渗出血迹。
她用力叹了口气,艰难抬头,神色凝重的开口:“十点左右,我从家里出发,到市政府门口等人来接。”
年轻些的警察说:“是主办方的要求吗?必须乘坐指定车辆到达。”
“是。”
“有没有看到司机的样貌?”
“看到了,我认识,叫肖潇。”
“肖潇?”年长的警察坐直身子,撑下巴的手放下来,诧异道:“督察局那个肖潇吗?”
“嗯。”
“我知道了。”小警察写下来:“你继续说。”
“然后就到了会场”,白凌君哈出一口气,很疲惫:“开始我在喝酒,喝多了,趴在吧台上休息,有段时间我睡着了,起来发现喉咙很痛,并且会场有一股…那种烟味,不是二手烟,很呛。”
“是毒品。”小警察拿出一袋有烧焦痕迹的白粉:“你有没有参与聚众吸毒。”
“没有,医院应该化验过我的血了吧。”
小警察点头,白凌君继续说:“我头很晕,后来有人喊失火了,就跟着她们往外跑。”
小警察:“描述一下你看到的她们进行的活动。”
“清醒的时候,她们在玩杀人游戏,就是有钱人在会场上挑人,你挑的人把对方挑的人杀了,你就赢了,对面要给你钱,剩下的时间我就醉了,不太清楚。”
老警察双手交叉:“听说你也被杀人游戏挑中了?”
“是,她好像想输,特意挑的我,没想到我练过。”
“那个人是谁?”
“我不认识。”
“所以你把对方杀了?”
白凌君苦笑,迎着凌厉的目光,拉下衣领,露出脖子上一道伤口:“要是不这么做,我就死了,这应该算正当防卫吧,警察同志。”
警察没回答,换了个问题:“你说你醉了,火灾时候怎么逃出来的?”
“记不太清了,但应该是肖潇把我送出来的。”
“你们两个的关系是?”
“他喜欢我,对了,他还好吧,我出院给他打电话,也没接。”
“他……”老警察叹了口气:“节哀。”
白凌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会?”
“你们在六楼拐角,楼梯断裂了,他为了送你上去,被倒下的柱子压死了。”
“啊…”白凌君摇头,深深叹气,语气里全是可惜。老警察挥手:“你回去等消息吧。”
正要起身又被叫停:“对了,走之前再问一次,你确定指认莫渝秋为本次非法集会、纵火案的真凶吗?”
“我,”
白凌君垂眸,眼睛落在阴影里,眸色在昏黄的灯下晦暗不明,她拉起衣领,随后重新抬起目光,微微笑,分不清是她在审视对方,还是对方在审视她。
“确定。”
走出审讯室,下一个人进去,白凌君左转离开警局,打车回家休息。
会场在地下,浓烟根本散不出去,更何况浓烟往上飘,地面还在六楼楼顶,很多人跑到一半就昏迷了,幸好白凌君当时在四楼,即便如此情况也不太好,脑袋还在地上摔了一下,一出会场就进医院了。
白玟在家等她,刁滟和林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通话一中断,她就知道刁滟的选择是什么。
陈秋杀了那个男人后跑了,白凌君花了半天时间处理尸体,开车埋去孤儿院后山上,基地很冷清,不过有白玟在,也还好。
列了很多计划,现在一个都做不了了。基地也暴露了,这几天不断有人来搜查,有警察,也有组织里的人,警察是来盘问事故情况,组织里的人在找莫渝秋手里的副本数据。
第三次来时白凌君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为什么觉得莫渝秋的东西会在我这?”
利尔:“万一呢?”
基地被翻的一团糟,有人踢倒主机也不扶一下,白凌君无奈的掰指头:“首先,我跟她关系好是前几世的事情。”
否则就不会指认她是凶手。
“其次,我是个文盲,她把数据给我,我要怎么操作?去拜托你们的卧底吗?”
她根本不懂,所以几乎没有碰过电脑,杨茜知道。
“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掺和这些事了,麻烦你们,让我和我妈清净一会吧。”
白凌君难受的扶额,利尔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没错。
更何况搜了三次,基地都快翻遍了,白玟买的房子也翻了个底朝天,当天莫渝秋根本没有单独和白凌君接触的机会,或许东西根本不在这。
“撤。”利尔手一挥,大部队撤走,留下一地肮脏的湿脚印,外面在下雪。
接下来几天总算清净了,两个人搬去家里住,白凌君躺在壁炉和小桌子中间,玩手机的时候少,大部分时间盯着天花板发呆,白玟偶尔打开电视,让家里有点声音。
两周后的新闻联播,主持人说十二月三十号特大纵火案告破,主犯莫渝秋于一月十三号出院,目前已由公安机关起诉。
镜头里她被摄像机裹挟着前进,好在是没有人丢臭鸡蛋跟烂菜叶过去,身形很憔悴,目光也有些呆滞。
一月二十号,白玟出门买东西再也没有回来,白凌君找了两天,然后在深夜收到炫耀似的匿名短信,说已经把白玟的数据被从库里移除。
二月,案件宣判出了结果,莫渝秋因聚众吸毒,故意纵火造成严重后果,判处死刑,缓期执行。
白凌君不喜欢自己的29岁,一个承上启下,步入下一个人生阶段的年纪,就以这样的方式开场了。
但她不想逃避。
她这一生撒过很多谎,因此非常清楚,真假参半的谎言更让人信服。
肖潇救了她,在六楼拐角,楼梯中间断裂,还差一人的高度才能上到通往顶层的平台,白凌君对肖潇说:“我踩你上去,然后拉你。”
肖潇说好,白凌君踩着他的肩膀,上到那个平台,旁边倒下的柱子仅靠一个小小的支点撑着,如果它倒下,整个楼梯会瞬间坍塌。
她向肖潇伸出手,却往后挪动身体,悄悄踢那处支点,于是两只手快要触碰的瞬间,肖潇脚下踩空,被火焰吞没。
她要和领导层其他人一道,把所有的罪责推给莫渝秋,她们中必须有一个人清白,才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二月十号,白凌君带起兜帽,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繁湾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