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漫长的历史,久到人们甚至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在你未参加这份演出之前,这场戏剧的终末早已在壹仟叁佰年前注定。”
小猫语气低沉。
“那时,众神的光辉仍在天空中闪耀,九州之一的青州,那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它的中心有一块巨大的肿瘤,难以根除,与世界紧密相关。
纵管是神灵,想要处理这片肿瘤也会花费巨大的气力。”
“所以祂们根本不会将其清除?”白杨问道。
“是的。”小猫予以肯定,“九州这么大,处理与否,都不显得重要,在长久的猜忌和质疑之中,每一位神灵吝啬自己的每一份神力。
没有神想因为一时的怜悯而丢掉神位。
所以,没有神去管,祂们只是放任自流。
神灵不会赐下毁灭的礼,在无尽的折磨之中,代表着维系与制衡的教派便腾空出世,从无数人中遴选出最富力量之人,以自身的缓慢死去,以牺牲与无畏遏制魔的膨胀和增长。
这便是莲教,在莲教成立之初,作为最高领袖的圣女仍然可以离开青州,去往附近的雷州或云州寻求帮助,想要总结出一劳永逸的办法。
但是随着人口的转移,魔也随之转移,在灾祸未曾蔓延之际,神灵们舍弃了青州,将其封锁,同时清除了那些被污染地区的全部生灵。”
“在这之后,古原愈发膨胀,每一任圣女的力量却没有随之增长,以至于圣女的在任期不断缩水,在最开始能够维系两三百年的力量,到了后来,连十年都维系不了。
历届圣女将自己囚禁在为履行救世职责亲自打造的坚固牢笼中,不得外出一步,直到归猗的出现,这样的悲惨历史才走向终结。”
白杨沉默许久。
故事迎来终结,那么,归猗……
“为什么,是她?”
“因为,毁灭和守护是平衡的,毁灭的魔越加强大,对应的属于护的力量也就越强,在千年的积压之后,这份无边的守护力量便完全寄生在归猗心中。
越是想要守护,这份力量便能越加释放,直到救赎一切。
但是,正如所有故事一样,故事迎来意料之外的转折。
可以说那个人是你,又或是1037年之前,永暗会的刽子手,代号为‘黑鸟’的杀手,他被赋予刺杀归猗的职责。
在漫长的旅行中,他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他获得了未经世事的少女的信任,在她成为圣女之后最虚弱的那段时间,刺杀了她。
归猗没有死去,却留下难以治愈的暗疾,在之后的岁月中,她不断升变,最后成为一位行走在地上的圣人,与大道相通,离形去知,真正成为道在世间的承载体。
在守护三百年中,她遏制着古原的增长,没有令其增长分毫,但是它却遏制不了人性的欲望。
魔由人生,于是青州几乎成为了活地狱一般的存在。
在力量耗尽的最后一段时间,她将青州从禁锢中解除,带着已经彻底堕落的青州一其向不可知的,被诸神封锁联合封锁的界域外前进,终于,她得到了想要的安息和宁静。”小猫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感慨,只是平静的叙述。
“你所扮演的黑鸟,促成了她人生中最关键的转变。”
“原来是这样吗?”
白杨听的几乎失神,“那个家伙,当真是疯了吗?”
他沉默许久,再度说道:
“事件已经有很大程度的改变,出现了另一位敌人,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属下摸鱼,他便正式登场了。
他比长生者的我要强的多,也许他已经不是三阶。”
小猫的声音再度响起,白杨却听到了一声抽气声。
如此的熟悉,一如往日遭受的痛苦他发出的低呼。
“你怎么了?”他疑惑问道,“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是的。”
小猫回答道,“黑曜石城已经因为你所在地区发生的变化,正不断朝着深渊方向坠落,城市内部已经开始发生比你在浮光城要严重数百倍的畸变。
并且,城市已经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同样的,外界也难以寻找我们,我们的空间和时间被紊乱了。
城市即将毁灭。”
白杨静默。
“所以要让我做什么?”
“我只有一个最优解。”
小猫回应,却没有说任何话,仿佛要等待白杨询问。
沉默之中,白杨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是一个令人恐惧的答案。
终于,小猫开口说话:
“我要你,杀死归猗。
只有这样才能够强制中断沙盘的转变,才有机会摒弃守护的力量将污染剥离,完成整个黑曜石城的上浮,只有这样,才能拯救黑曜石城。”
“为什么呢?”他发出轻微的呢喃,“为什么,她总是要承受这样的结果?”
小猫思考片刻,冷酷,甚至冷血的说道:“因为,命运。
她的命运在千年前就已经注定,现在的她,就只是一团记录,她不是真正的人——”
白杨轻声话语打断了他。
如同梦呓般说道:“但是,你不是说过吗?
那是真实,真的不能再真了,她的泪是热的,她的身体有温度,她能够思考,她有喜怒哀乐,向往着更美好的世界。
她会害羞,会爱,会心跳加速,眼中会闪过喜悦的光,她会因为失去重要的人而悲伤,痛哭,直到坚强到承受这一切。”
他的声音颤抖,如同咆哮:“这样都不算一个真正的人,难道你他妈就算了?!”
小猫没有理会他的暴怒,“我已经做错了一次,我不能再做错第二次了。
我需要你活着,你不可以死,这是我所唯一能向你要求的。
你尽管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机械人,听从我的话,这样便是我杀死了她,你便没有心理负担。”
白杨深呼一口气,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这只是一片已经死亡大陆碎片存留的记忆,纵然是你杀死了她,也并不会发生什么。”小猫继续劝说。
“她也想我活下来,她拯救了我。
所以,我不愿意,也不接受。”
白杨继续说道,“我也不想厌恶你,你一直在帮我,我没有理由恨你,甚至你让我杀了她,也是要为了我活着。
但是我为什么要活着呢?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又有什么价值?
以前我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现在,我清楚了。
并非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想要守护我所珍重的人,想要过上自由而又幸福的生活。
我知道你会有其他办法的,对不起,我现在有更要的事去做。”
白杨中断了与小猫的谈话,自圣洁的雨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