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楚人美从小道士的梦境里出来，长吁一口浊气。
现在，她可以确定一件事。
小道士被骗了。
怀着赤诚的求道之心，连做梦都在积德行善，想要攒够功德，成就功德圆满，位列仙班。
如此强的执念，却连真正的天宫是啥样都想象不出来。
最终，因为执念的索取，把自己刷短视频看到的电视剧天宫卷了去，快速做了个赝品来宽慰自己。
若不是自己钻进了他的梦境，他这场梦估计还是会四处布施，继续攒功德。
哎……
可怜得让人心疼。
楚人美再度化作怨气，覆盖在洞壁上，往山洞深处涌。
沿途不断地捡白云道人吐出的肉酱，捡了满满当当一大堆。
很快，她听见了呕吐声。
“长老……”
“我……我感觉我喘不过气，眼睛也看不见了……”
“但我的身体好轻，好轻……”
“长老，我感觉我能飘到天上去……这就是成仙之兆吗？”
白云道人的声音变得微弱无比，气声大于音声。
“嗯，洗髓效果非常好，白云，你很有天赋。”
“你快要成了。”
“来，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长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长老……这就是内门仙宗的宗门吗？”
“原来，仙宗是这样的啊……”
“仙鹤，高山，飞剑……”
“哇……好美啊……”
白云的声音愈发微弱，也愈发向往。
楚人美已然感觉到了他散发出的死气。
他可能快死了。
楚人美赶紧加速，在绕过几个弯之后，她猛地停了下来。
眼前的一幕，惊得她脑子都宕了机！
这里，漂浮着一层诡异的浓雾。
浓雾之后，是完全不符合洞壁走向的诡异凹凸。
被浓雾遮掩，看不真切凹凸的全貌，只能看到一层黑色的，不真实的虚影。
那股从灵魂里被诱导出的毛骨悚然感，吓得楚人美当场凝出身形。
此刻的她，就像误以为家里进了贼的户主。
卧室门外的世界，明明是那么熟悉，却又充满了不可名状的危险。
每一个遇到过此事的户主，都会下意识地寻找一个趁手的武器，握在手中，然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门，走向那无比熟悉，却又无比危险的客厅。
楚人美现在亦是如此。
山洞的洞壁，是她一路贴过来的，有些凹凸崎岖在所难免。
但偏偏浓雾后的凹凸，让她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恐惧感。
“白云，别睡着了，我们快到了。”
长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而后，便是白云道长那气息奄奄的一声‘嗯’。
妈的，来都来了……
楚人美将怨气一收，凝出身形，紧接着褪去皮相，现出了自己的本相。
这个行为好比户主拿起了武器，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但，还是不够。
她又用怨气凝出了白骨大蛇，盘在自己脚边。
还是不够。
此时她的安全感，仿佛户主抱起了一块抱枕，看似有了武器，但心里却依旧没底。
她深吸一口气，动用了自己的底牌。
这是连黄大仙都不知道的秘密。
当然，并不是她瞒着，而是自从天然聚阴阵之后，她再也没有遇到过能让她动用这个手段的危机。
天然聚阴阵内，被她吞噬的一切厉鬼。
数以万计的厉鬼，在她的神识之海中聚在一起。
被她吞并了怨气，吞并了意识，早已灰飞烟灭的它们，只剩下一副躯壳，依旧保存了下来。
这，便是她的万千鬼兵。
好久没有碰过它们了，楚人美早已忘了它们之中谁擅长什么。
她只能将意识投入神识之海中，挨个去观察，挨个去回忆。
观察了一会儿，她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团肉瘤，静静缩在鬼兵之间。
肉瘤的体表鼓出五颗肿瘤，每一颗上面都开了一个眼球。
被楚人美吞并后，它失去了意识，眼球也变得黯淡无光。
诶？
这竟然是血月之下出现的‘五禁’！
楚人美万万没想到，当初因为要吃她，把她惹生气了，一怒之下反手吃下的五禁，居然也会在这里。
这幅躯壳很奇怪。
即便已经被吞并，它依旧散发着一股子混乱和邪典的气息。
这股气息不是灵气，不是怨气，也不是什么混沌之气之类的。
总之，从未见过。
但是，它很强。
仅是蜷在这里，一动不动，便盖过了周围一大片厉鬼的气息。
跟她跟得最久，她最喜欢，滋养得最好的白骨大蛇，和这坨肉相比，简直是个新兵蛋子。
妈的，丑是丑了点。
毕竟是非常时期，将就着用吧！
楚人美选中了它，用怨气将它凝聚成型，趴在自己脚边。
诡异的是，它一出现，那些浓雾竟然自己就散开了。
影子凹凸随之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洞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块，但它们没有棱角，非常圆润。
仿佛水泥地里嵌进去的鹅卵石。
远处的拐角口，又出现了一坨冒着热气的肉酱。
嘁……
自己吓自己。
楚人美松了口气，带着白骨大蛇与五禁，迈步走向洞内。
刚把肉酱收起来，白云道人的声音又响了。
“长老……你把我放在了哪儿……”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的身体……”
白云道人的声音，又一次传了出来。
“我已经在给你熬药了，你再坚持一下，很快你就会挺过来了。”
长老的声音亦是响起。
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楚人美小跑了两步，绕过最后一个拐角。
映入眼帘的一幕，再度惊得她本能地捂住了嘴。
那，是一个山洞。
洞壁上圆圆的凹凸裂开缝隙，缝隙内的眼球仿佛长了重瞳，不断抖动着，看起来无比诡异。
这些眼球散发着淡淡的，灰白色的诡异光芒。
山洞内，是一个仿佛祭坛一般的地方。
祭坛神像上，蹲着一团犹如肥胖男人的大肚腩一般的肉。
随着呼吸的节奏，一鼓，一收。
肉的前方是一张血肉构成的供桌。
桌子旁边有一个木桶，桶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血污之物。
长老站在木桶前，右手虚握着，在木桶上空不断顺时针转动。
转了一会儿后，他又蹲了下去，左手虚握着，对着木桶下方左右摆动。
“再等等啊，药马上就好了。”
在这满是眼球的山洞内，他似乎正在认认真真熬着一锅药。
很快，他将虚握的左手放在木桶旁边，松开双手，又换做端碗的姿势，而后，伸到了右手旁。
木桶内的血污之物自己飞了出来，在他手里凝成一颗丸子。
他端着虚无的碗，在嘴边吹了吹，而后走到了血肉供桌前。
“白云，喝药了。”
此时的白云，饱满浑圆的人头摆在供桌之上。
自脖子以下，所有的躯干，只剩下了一张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