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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可现在,无憎,更无爱。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前世,他害自己十二年颠沛流离。害自己十二年屈辱无助。害自己在最好的年纪陨落。她本该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是,自从上次他醉酒以后那番言语,她想。

对他最大的惩罚便是,彻底无视吧。

他被她狠狠打了脸,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从此以后,她有阳关道,他有独木桥。

这样想着,她假装没听到后面一群男生撺掇的声音。拉了面色不太好的六世一下,没回头,径直向前走去。

只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刚走两步,那温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只是这次却带了点儿愤怒和痛心疾首的意味。

“小雾,我知道你因为林菲菲的事恨我。可是你不能为了和我赌气就这般,这般…随便和男孩子厮混。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单纯天真的小雾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呵呵,遇见随便给自己加戏的,还是个琼瑶戏男猪脚的格调。程雾表示,还挺无奈。

她无奈摇了摇头,一点也不想和他在校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讨论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程雾!你再这样拿自己的事情开玩笑,我就不得不告诉伯父伯母了。你还小,我不能让你因为我毁了自己!”

段泽宇见她不说话,径直大步跨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然后一群大概是他朋友的男孩子在后面起哄,大叫干得漂亮。

程雾只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依旧是白衬衣黑色休闲裤,一双白色板鞋。

只是,以往觉得干净温和的气质,现在看起来除了作还是作。更因为这和陆烨惯常的穿着并无二致的风格,让程雾厌烦得很。跟他穿一样的衣服,简直拉低他们家烨老大的格调。

于是,她眼皮子一掀,大眼睛里迸出冷芒,唇角微微上扬。

“段泽宇啊,你哪来这么大的脸?我不是林菲菲那个眼瞎无脑不长心的东西,还看不上你这样的渣。”

她自以为如此真挚的话,应该能让渣男退散。可万万没想到,越是说实话,段泽宇越是不信。

特别是看着她这副桀骜又光芒闪烁的模样,再听后面那群狐朋狗友吹口哨和小声的鼓励。他心里觉得程雾在激他的想法更坚定了些。

于是段泽宇一脸你在说谎你就是为了气我的受伤表情,伸开双臂拦着程雾,语气有些激动。

“小雾,你要我怎么说才会原谅我,以前是我不好,我被表象所迷惑。可人非圣贤。我现在明白了。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不要因为被刺激就放纵自己。”

说着话,他还恨恨地瞪了程雾身边的六世一眼。“你看,像这样,整日里穿着奇装异服,长得阴阳怪气的小孩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能……”

“闭嘴!”

程雾听到他说六世的话,脸色骤冷。按住六世要出手的动作,眼睛微眯,放下手中大包小包,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段泽宇,别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很恶心。我已经给你说过,我以前没喜欢过你,现在不喜欢你,也后,也更加不会看上你这样的渣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衣冠禽兽的样儿,为了满足自己的猜测就随意诋毁他人,哪里像个男人!你以为世界上有多少个如林菲菲那般的瞎子吗?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你就该好好珍惜她!”

说完这番话,她提起扔在脚边的东西,笑着看向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看起来随时会出手掐死段泽宇的六世,轻声道:“小六,我们走吧。”

“小雾,别走。”段泽宇被她一番话骂的愣怔,但却直觉上不能让他走。因为,他总觉得,这一转身,也许就会是一辈子。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地,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他毫不迟疑地抱住了程雾。

程雾想着那话足以将他骂傻,却没想到他会有这一出。

待反应过来他的动作,条件反射性地,她飞出一脚,便踹向了对方的小腹。

因为事出突然,程雾这一脚用的力气不小。段泽宇虽然是个大男生,却文弱瘦气。这一脚下去,他竟然生生被踹地踉跄出了几步之外,狼狈地蹲在了地上。

“泽宇,泽宇!你没事吧!”

“看样子伤的不轻。这程雾还真是不显示不露水,以前在咱们学校可是公认的胆小鬼,现在怎么这么。恩,牛逼哄哄!但是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叫救护车。”

“泽宇你也真是,骗人也不是这么来的!这要人真是喜欢你,怎么会下得了这么狠的手!看来以前那些传言确实都是林菲菲瞎编乱造的。”

“是啊,我们就是说着玩的。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真上去搭讪了。不过这妞儿真够味儿。泽宇,反正人家不喜欢你

,不如让哥们儿来试试?”

“那倒是。咱高一就在一班,整整一年,也没见你们说过几次话。怎么就成了青梅竹马了?”

“这程雾也真是够狠的,以前还总想着她是胆小怕事,没想到这么有意思!”

方才一直在起哄的几个男生齐齐围在边上去扶他,担心斥责皆有,一时间也是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只是一句一句都似打在段泽宇脸上,让他脸色越发难看。

而程雾,看着蹲在那里捂着小腹脸色发白的段泽宇,再听那些不满也不避讳的骂声。皱了皱眉,却一点也不后悔。

这时,被围观着的人群突然被扒拉开一条缝隙。与之同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

“雾姐就是雾姐,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怕以后再没有登徒子敢不自量力。”

那清越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崇拜。

程雾看着拨开人群走来的几个人,各个眉清目秀,气质卓然。不是安墨、陈晨、梵子默、王文凯一众好友又是谁?

一个暑假不见,此时再遇,程雾忍不住弯起了唇。瞪了幸灾乐祸的陈晨一眼。吹了一下拳头,对准他。

“是吗?那陈晨想不想再看雾姐出手一次?”

“小雾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先跟陈晨那家伙说话,都不理人家。嘤嘤嘤,你不爱我了。”

看到程雾的小脸,走在最后面的代小禾快步跑了过来,一把熊抱住她,假哭着埋怨。

程雾头疼又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含笑将她推开,轻点她的鼻头。“谁让你一直站着看热闹,不快点过来的?”

“你看到了?”代小禾惊讶地看着她,脸上有几分尴尬,随即果断地指了指安墨。

“是他,还有他们,非拉着不让过来的。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是吗?”程雾抱胸看向一众好友。她相信代小禾的说法。毕竟以她对自己的维护程度,看到段泽宇早就恨不得扑上来揍一顿了。让她看热闹。那难度不亚于让她改掉三分钟热度的臭毛病。

安墨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齐齐退到自己身后的一帮怂货,一副谦谦公子样儿道:“我们小雾怎么会连这事儿都处理不了。我们不上前是不想破坏你做事的节奏。”

“是啊,我们雾姐英勇无敌。连千万豪赌都敢,这教训一个登徒子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小的们贸然插手坏事就不好了。”

“确实。”孔惜梦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们小雾在大家心里可是万能的。”

……

一群人轮番恭维了一遍,语气要多诚恳有多诚恳。就连正抱着笔记本敲打的王文凯都停了下来,一本正经解释道:“确实是这样。他们将你奉若神明。”

程雾冷笑。“那我倒要谢谢各位大少和小姐的信任咯?”

“不不不,不用谢,我们的关系怎么用得着这个?”孔惜梦立刻狗腿地上前,跟康幼彤一左一右站在了程雾身后,给她捶背。

陈晨若无其事地走到程雾身边,一屁股把六世挤到一边,手朝程雾扇风。“啊,今天的天气真热啊。小的给雾姐扇扇子可好?”

“得了,”程雾挥手将陈晨赶走,笑骂了一句熊孩子。然后漠然地看了挡着道的段泽宇一眼,绕过他往一高校门走去。

“老佛爷,等等小的们!”陈晨在后面大叫着,含笑跟了上去。

安墨他们骂了陈晨狗腿之后,也叫了句老佛爷。

只是,他们刚走两步,便被一个人叫住。

本来扶着段泽宇的一个男生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安少,王少,上次说请你们吃饭呢。后来你们一直没时间。要不择日不如撞日?”

安墨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瞥了他旁边段泽宇一下,一向温润又和气的脸上少有地带了几分厉色。

“不必了!从今以后,遇见我别再说话。惹了我好朋友的人,没有资格请我吃饭。”

那男生脸色一僵,尴尬地向王文凯求助。“王少,您看这……”

王文凯本就性子孤僻,此刻更是脸色难看。先看了一眼已经进入校门的程雾,又冷冷瞥向那男生。

“惹了我们的人,还想吃饭?我觉得牢饭不错!不用你请,我可以请你吃几天!”

说完话,两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留下那男生一脸沮丧,如同斗败了的公鸡,连带着看向段泽宇时神色都十分不悦。然后,朝他吐了口唾沫。

“我操!什么玩意儿。本以为和你做朋友能多泡上妞儿。没想到居然对那样的极品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还让我得罪了安少和王少!段泽宇,以后别他妈再让我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他反应激烈。可身边围观的大批人比他反应还激烈。议论声跟潮水一样爆发出来。

只不过。因为围观人员既有三中也有一高的。所以两方各执一词。

一高的人大多都是夸赞,诸如此类:

“哇,程雾好帅!不愧是一高有史以来最牛逼的转学生!学习好会编舞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一手利落功夫!”

“天啦!程雾凭什么?为什么咱们一高那么多风云人物都要围着她转。我刚才没看错吧?陈晨、王少、安少,还有孔惜梦康幼彤他们,那些千金小姐,是在讨好她?啊啊啊啊好讨厌,可偏偏我讨厌不起来她怎么办,还觉得好帅好帅!”

“好想做个男生娶了她,要不然,让她做个男生娶了我!啊啊啊!”

类似于这样的声音充斥着一高的阵地。

而另一面,三中则各种埋怨牢骚和不可思议。

“刚才那几个人据说可都是市里大人物家的千金小姐和少爷!我闺蜜在一高,我之前去玩儿她告诉过我!”

“原来是这样啊!程雾还真是好本事!可她真的好过分,居然对我们的校草段泽宇这么无情!你说她这是不是欲擒故纵?”

“去去去,欲擒故纵个啥?那些个少爷哪个不比段泽宇强。咱在这儿说的。段泽宇虽然长得很好,气质也不错。可比起来刚才那几个,是不是差多了?程雾能在他们中间如鱼得水,连女生都把她当闺蜜。人家用得着对一曲曲段泽宇欲擒故纵?”

“那倒是。亏我以前还觉得程雾软弱好欺负。看来她以前是让着林菲菲的。”

……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原本扶着段泽宇的几个男生脸色也开始慢慢有些僵硬。不着痕迹地离段泽宇远了些。

而段泽宇,看似放空,一直盯着那道纤瘦的身影,实则将所有的声音都听了进去。

从小到大,一幕幕和程雾在一起的场景像是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播放。伴随着一句句单曲循环的心理暗示。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半晌,他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然后捂着头,将手插进发间,泪流满面。

*

另一头,程雾再没回头,只含笑走进大门。

校园便是一道长长的林荫道。通往教学口的主干道上,高一年级各个班级的代表都摆了桌子在那边接待新生。

因为这些都是特招生。提前两天来了学校。此刻便被老师们抓做苦力接待同班同学。也因此,本一跃成为学校风云人物的程雾,在这些新生面前都是生面孔

初来学校,对一切都很新鲜。新入学的学生代表们格外敬业。一直按照老师吩咐,盯着来往拿着行李的同学。

很显然地,拿了大包小包的程雾和六世,在甩开了安墨这一行人的情况下。明显地满足了新生所有的条件。

程雾甜美可爱,看起来像个初中生。六世唇红齿白,俊秀可爱。笑起来时更显呆萌。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几乎是一瞬间,两个人便被前几张桌子边坐着的人团团围住。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查你的班级。”

“铜须,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家里没人跟来吗?”

程雾艰难地抱着手上的各种大小包才不至于被挤掉,然后她脸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们是高二组的。”

“啊?”

一群人显然有些失望。毕竟这么美的美女帅哥,本以为可以利用职务之便认识一下,没想到居然是学长。

“不好好接新生干嘛呢都!”正愣怔着,突然一道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打断了几个人的尴尬和失落。

然后一个高挑纤瘦的身影便站在了众人面前。下巴微抬,长眉微蹙,凤眸里带着点不悦。

几个人齐齐低头,叫了声,“林副主席。”

程雾好笑地看着威仪满满的女孩。几个月不见,她依旧是一袭白色连衣裙,矜傲而冷漠,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质。

“慕汐,”她轻轻叫她,举了举手上东西。“好重,不帮我拿一下吗?”

“哼,一个暑假不见人,现在还回来干嘛!不如直接在S市挖个坟长眠好了。”

女生精致的脸上写着不耐烦,语气也不好,却接过了程雾手中的大包小包。“听说你转学来那天就是这样。大包小包,难怪被当成新生。”

说着话,她瞟了一眼正往这边偷瞄的那几个学生会的人。“看什么看!除了争着接待帅哥美女之外没事做了吗?”

几个人被她训的缩了缩脖子,干笑几声,低下头去。

“芳姨还好吗?”走在去宿舍的路上,程雾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林慕汐,开始了话题。

“好的很,就是天天念叨你。说你怎么在S市待那么久。”林慕汐话里明显吃味儿,那傲娇的样子让程雾忍不住笑了笑。

六世有些看不惯她那种态度,从大包里露出自己的脸,瓮声瓮气道:“你有什么话不会直说吗?藏着掖着的,我都替你难受!刚才看着胆子不是大得很,这会儿这么怂。”

林慕汐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看穿,先剜了六世一眼,随后一咬牙,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拉着程雾一路小跑甩开了六世老远。才一闭眼,视死如归道:“我想见林庆海一面!”

说到这里,她似乎觉得突兀了些,补充道:“我以后想跟你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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