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次鳞集的卷积云急吼吼地顶替了积雨云,漂浮在天边,刚从便利店冰箱里拿出的宝矿力瓶上,一出门就看见瓶身上的白雾。
之前和东山美姬在咖啡店里吃午餐,结果却被对方调侃——
“哪里有人会在咖啡店里吃猪肉套餐的?”
“在咖啡店内吃鱼滑杂烩盖饭的女青年有资格说我啊?”
接下去两人稍微谈论了下第二卷的内容,结束后柏源泽就搭上了前往藤泽站的电车。
尽管学生们都在暑假期间,但是这里过了上班高峰期和到了就餐时间,站内还是显得过于冷清了一些。
进入车厢刚坐下,一缕少女的香气馨向扑鼻而来。
“这,哎呀。”
柏源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搭话的几名少女就发出了惊叹。
“这不是柏源学弟吗?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今天能出来真是太好啦。”
“这买的什么呀?柏源学弟也看轻小说吗?”
是那天和高坂远凛在校门口聊天的两位学姐,身上都穿着纯白色短袖,下半身搭配黑色迷你裙,看上去是“友好姐妹”装。
她们两人正坐在柏源泽对面,就像新生的梅花鹿一样,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柏源泽记得高坂远凛是喊其中一人“久园”什么的。
也许是觉得不开口有点不礼貌,柏源泽看着她们手里提着的大袋小袋说:“学姐们今天也是去当志愿者的吗?”
“啊?志愿者?”久园学姐显得有些生硬,又有些好笑的说,“没有啦,今天是来逛街的,接下去还要转乘去东京呢!”
“gogo——!咖喱咖喱——!”
“这么能吃还是这种身材,柏源学弟看了都会无法接受啊!”
——并不会。
然而两个学姐的双眼闪闪发光,调皮地聒噪个不停。
女高中生特意转乘跑去东京买衣服,如果在神奈川的长辈们看来,这些小孩也太猖狂了。
不过换个角度思考,如果女高中生追求的东西当地能满足的话,她们也不会跑那么远吧?
柏源泽轻声说道:“我记得高坂学姐今天是去当志愿者了?”
“欸,是吗?我和她说今天大家休息就不去学校了,原来她去当志愿者了呀?”
像是刻意感慨了一下后,两人就开始围着柏源泽——
“柏源学弟期末考第一耶!”
“有女朋友吗?看看学姐们行不行?”
“想读文科还是理科?学姐可以给你私人授课喔!”
宛如是认为年下学弟好调戏一样,两人摆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态。
这样,原来是因为成员都不去练习,所以高坂远凛才去当志愿者消磨时光的啊。
电车来到藤泽站,柏源泽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后下车。
“真是的,有这时间去给我打工还钱啊。”柏源泽低声吐槽道,拿出手机。
走过境川之桥,通过人烟稀少的住宅街,两旁的榉树葱绿,天光穿过枝叶的间隙落在柏油路上。
来到公寓的楼下,注意到了有谁在。
是坐在阶梯上的月乃雪兔,她穿着薄荷绿上衣,下半身搭配着亚麻长裤,难得见她打扮的这么朴素。
像是累趴了,她体育坐在疏通阶梯上,用手拉扯着上衣往里搧风,额前的刘海因为流汗而紧紧地贴在肌肤上。
她的跟前还有一辆小推车。
“什么造型,好土。”柏源泽来到她身边,能看见天蓝色蝴蝶结点缀的布料和雪白的隆起,“还有,原来你喜欢天蓝色啊?”
“嗯?”
月乃雪兔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柏源泽,三秒钟的空白过后,她急忙转身背对着,重新整理好衣着后,才开口说话。
“你看见了?”她滴咕道。
“我没看见。”
“那你还说出颜色......”
“那我看见了。”
“——!”月乃雪兔大动作地遮住脸蹲了下去,屁股撞在了阶梯上,似乎是用力过勐,她憋屈地摸着屁股。
她双手捂住红润的脸颊说:“完蛋了,我嫁不出去了。”
她的那副模样莫名好笑,柏源泽忍不住笑出声:“以你的屁股和骑马技术绝对没问题。”
“又说这种玩笑......”月乃雪兔双手捂住胸口说。
各位,只有是青梅竹马还是帅哥的前提下才能开这种玩笑,否则三秒内对方脸不会红,而是选择三秒内报警。
“那有什么事情吗?”柏源泽问道。
“没......我只是在这附近散步。”
“你家在柳小路附近吧?”
“......”月乃雪兔抿着嘴用手拍了拍跟前的小推车上的包装盒说,“这个,给你的。”
柏源泽低头看着小推车的包装盒,蹲下来说:“你满着我拍了这么多个人写真照啊,真色。”
“才不是涩情的写真照!是书!是书!你不是说柏树老师的书籍出的话就买一百本吗!”月乃雪兔涨红着脸踱脚说道。
柏源泽一愣,打开没有上封的包装盒,看见里面排的满满的《神明惠临的少女》时,思绪停止了。
“你还真买一百本了?”他抬起头讶异地说。
“因为不是答应过你了嘛。”月乃雪兔颇有些得意满满,“只是没想到你喜欢看这样的书。”
“你不是很有钱的那种人吧?”
“好失礼啊你这种说法。”月乃雪兔抬起纤白的手指玩弄着发梢说,“只要透支一个月出去游玩的钱还有找爷爷撒娇的话,这点钱还是可以拿到的......”
柏源泽站起身来感慨道:“利用美色来诱惑半甲老人以得到钱财,真有你的啊雪兔。”
“......”月乃雪兔却瞪来视线说,“因为买的是一百本,店家给我打了九折,这个小推车还是花了钱买下来的。”
柏源泽好奇地说:“你是从哪里推来的?”
“片濑商业街。”
“等等,那岂不是很远?”
“也不是很远......”
“都在江之岛附近了还不远?”
“那有什么办法。”月乃雪兔抬起鞋尖轻轻点着地面滴咕道,“你以为我想一路推过来吗......天气又热,下楼梯还很麻烦......”
“啊~是么。”柏源泽握住有些一点都不冰冷的推车,“那要跟我上去吗?”
月乃雪兔突然惊慌起来,双手极其不协调地乱摆:“欸?我?上去?去你家?”
“不是说过了会让你来我家玩的吗。”柏源泽推着推车来到电梯前。
月乃雪兔急忙跟上,紧张地说道:“那个,盒子里我有买hokkadibo的纯牛乳布丁,还有气球布丁,还有黄金焦糖布丁.......”
“这不就是早有预谋嘛。”柏源泽嘴上带笑地说。
月乃雪兔跟着进了电梯,呼吸不自觉地加快,窝在电梯的一角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柏源泽见她毫不掩饰紧张的情绪,问道:“这布丁我也能吃?”
“就是买给你们吃的。”
“嘿嘿,那今晚我就把纯牛乳布丁当成雪兔的身体,用舌头从上到下好好品尝一下吧。”
“笨!笨蛋!h禁止!”
柏源泽做作地摆着手笑道:“嘛嘛,又来了,明明皮肤和纯牛奶一样白。”
“哪有......”
“那天晚上你出浴的模样我记得......”
月乃雪兔急的伸出手想堵住柏源泽的嘴,脸上泛着潮红说:“啊啊啊啊!住口——!”
电梯抵达楼层时,开门就看见了几名居客要进入电梯。
当看见电梯内的两人一人想抬起手捂住嘴,一人想躲闪的时候,双方都愣住了。
柏源泽面不改色地推着小推车走出电梯,月乃雪兔像只乖乖的宠物一样跟在身后。
时不时能听见身后传来“现在的小年轻都会玩”。
“都说门要开了,你给我丢大脸。”柏源泽说。
月乃雪兔低着头滴咕埋怨:“还不是因为你......”
柏源泽在公寓门前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时说道:“和月知道有这么多布丁,一定会高兴的。”
“嗯,希望这样。”身侧传来月乃雪兔依旧怀着担忧的回应。
门打开,柏源泽往里轻声呼唤了声,就听见了柏源和月轻快甜美的回应声。
“我回来了,还买了你最爱吃的布丁。”
“太好了!谢谢尼尼!
!”
听到熟悉的声音,月乃雪兔吓得说不出话来,像个木偶一样呆在原地。
“在我心里美少女的脚都是香的,你别擅自毁灭我的信仰啊。”
“才、才不会!”
最终还是在柏源泽的提醒下换鞋子。
柏源和月对于布丁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她从房间里穿上鞋子,发出鸭蹼踏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来到玄关。
然而柏源和月见到玄关处的月乃雪兔时,一脸十分吃惊的模样,眼睛睁得大大的。
就连月乃雪兔都不禁慌张了起来,脸上露出不能称为笑容的笑容,一时间进退两难。
柏源泽当做没看见,对着柏源和月说:“和月,雪兔买了高档的布丁过来,但你要帮我把这些书搬完才能吃。”
“你在这里做什么?”
像是没听见柏源泽的话一样,柏源和月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沉。
听着那冰冷的声音,月乃雪兔被吓的说不出话来:“那个......我......”
“雪兔过来送我书籍,天气还热就让她上来坐一会儿。”柏源泽一边从包装盒里取出书籍一边说道。
月乃雪兔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抱歉,我在这里让和月很困扰吗?”
柏源和月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
“很困恼!非常困恼!因为我最讨厌月乃雪兔了!凭什么你还能站在柏源家里啊!”
激烈的声音噼开了空气。
听到这样刺耳的话语,月乃雪兔的脑袋就像燃烧了一样滚烫,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头部。
柏源泽甚至停止了搬运的动作,玄关处变得雅雀无声。
月乃雪兔用茫然地眼神看着柏源泽,接着又立刻皱起眉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紧咬着嘴唇冲出了玄关,就这样径直跑了出去。
“雪兔!等等!”柏源泽下意识的起身跟上。
柏源和月“嘁”地砸了下嘴,表情冷澹地转身回到房间。
◇
七月的温热空气足以刺痛皮肤,空气飘着裂成小段小段的云朵,周遭彷佛是燃起了最后的灯火,笼罩着一片鲜红。
哭了又哭,哭了又哭,泪水始终停不下来,不停揉着眼角的手背上,沾上了融化的粉底。
这个刺痛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在追悔莫及吗?我是在担心受怕吗?还是在妒火中烧?
内心珍惜的挚友和喜爱的人,同时离开了。
“呜呜——!”
回想起那瞬间的心情,漆黑纠缠的绝望再次从脚底涌现。
与小泽、小和月度过的每一天,自身所珍视的关系,全部被破坏了。
她自己毁了一切。
这个事实,这份沉重的心情,把脑中的思绪搅的一团糟。
从那刻起,自己就被宣告成了是一个不可爱的女孩。
......
柏源泽本想去跑楼梯,结果在电梯前,月乃雪兔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她的神情如银莲花一般苍白。
“雪兔。”他轻声呼唤道。
“小泽......”月乃雪兔以嘶哑的声音低语,倔强的眼睛中充满了泪水。
柏源泽不禁吓了一跳。
下一个瞬间,月乃雪兔双手掩面,蹲下身大哭了出来。
“和月说的对,我连涉足其中的权利都没有,怎么办,我——我——”
她像个孩子一样,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袖口都被泪水濡湿,蹲在地上抽噎了半天。
“小泽向前迈出了很多步,但我现在连涉足的权利都没有,我以为小泽邀请我上去,一切就都尚未结束,甚至我以为终于要重新开始了......”
月乃雪兔死死地拽紧攥紧了衣角,脸上哭的一塌湖涂,晶莹的眼泪都滴落在嫩红的膝盖上。
被对方最亲近的人当着面恶言否认,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
然而现在,再多的话语也无法更改什么。
柏源泽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说:“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
“什么?”月乃雪兔有些懵懵地看着他,眼睛红肿的不像话。
“我的朋友邀请我去大吃特吃,一个人感觉回不了本,干脆多带点。”
“......我不想吃东西。”
月乃雪兔低着头,双手摁在柏源泽的胸膛,像是要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白嫖也不要啊。”柏源泽还想说一两句玩笑话缓和气氛。
“我想的是......想要的是和你一起洗澡,亲亲热热的互相擦背,希望你能在房间里疯狂爱我,爱的我热泪盈眶,春天时可以和双方父母知会后开始两人生活......我想要的是这个啊!我知道是妄想!但我控制不了自己啊!”
“......”
如果在平常,柏源泽会拿这样的话开她的玩笑,但现在的气氛完全不让他这么做。
他现在能做的,只能将她的哀伤、痛苦、泪水一一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