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在树林里停下来的时候,欧景年固然惊魂未定,独孤桀骜也脸色苍白,表情呆滞。
两个人各自喘了一会气,才分别从惊吓和脱力中回过神来,欧景年眼睛一瞪,两手叉腰,喊一句“独孤桀骜”,而独孤桀骜刚站直身体,硬气了不到1秒钟,就站直身体,吐出一口血,把欧景年下面一句话又给吓了回去,难得反应灵敏地扑过来,扶住独孤桀骜:“你…没事吧?”
独孤桀骜摇了摇头:“只是淤血,吐出来对我还有好处。”毕竟才恢复三成,身手远不如从前,刚才甚至因为速度太慢而被那辆车的后视镜给刮了一下,后腰疼的很厉害,当然这话不能说,丢人。
欧景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定独孤桀骜没有什么大事,左手立刻恢复了叉腰的姿势,右手则飞快地在独孤桀骜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敲得独孤桀骜唉哟了一声,两手抱头,愤恨地瞪着欧景年:“干嘛?”
“干嘛?”欧景年冷笑,“你还有脸问我干嘛?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你知不知道这里是高速公路?”
独孤桀骜想起刚才也是一阵后怕,却还硬着头皮顶嘴:“我…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个屁!”欧景年1秒无缝切换成泼妇样,一只手颤抖着指责独孤桀骜:“你以为你会点轻功就可以在高速上面乱跑了?你以为你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可以装超人?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跳多危险!那辆车擦着你过去!而且刚刚我在开车的时候你突然侧过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车子高速行驶的时候方向盘一个微小的动静都极有可能造成车祸?那是我们两个的命,不只是你的,还有我的命!甚至还有其他人的命!”
独孤桀骜当然知道高速行驶的物体只要被轻轻撞击一下就会带来严重后果,她也知道刚才是自己的过错,有些心虚地看了欧景年一眼,想要辩解,怕越辩解扯出的问题越多,想想自己反正也不是第一回被欧景年骂了,自尊心居然也没受到什么致命伤害,乖乖低了头,认命地听着欧景年教训,听她从行车安全知识一路滔滔不绝地讲到网络安全教育,等欧景年讲累了,她才稍稍抬起头,轻轻地问一句:“那个…你渴不渴,我带你买水去呀?”
“买你妹的水!”欧景年的怒火瞬间又烧了起来:“车子还在高速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警察肯定已经过来了,你以为你逃得掉吗?跟我回去处理事故!”
独孤桀骜吓了一跳:“不回去不行吗?”
欧景年瞪着她,这简单的一眼居然把威震天下的独孤盟主给吓住了,不由自主地就说:“景年,我要跟你说件事。”
欧景年冷冷说:“讲!”看见独孤桀骜满脸纠结,欲说还休,转身就走:“不讲算了。”
独孤桀骜赶紧拉住她:“不…我讲!那个,景年,我…我不能被人发现。”
欧景年挑眉:“为什么?”想起了什么,顿时狐疑地望着她:“你不会是通缉犯吧?”从她以前的行为来看,倒真的很像。欧景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这一步让独孤桀骜又犹豫起来,试探着问:“我…要是通缉犯,你会把我怎么样呢?”
欧景年的眼睛忽然又放大了一点,几乎达到字面意义上的“眼如铜铃”的效果:“你…你真的是通缉犯?犯的什么事?抢劫?绑架?偷东西?打人?杀人?帮派?”
她说一项,独孤桀骜就摇一下头,欧景年把跟独孤桀骜可能有关的罪名都猜了一遍,最后迟疑地问:“总不会是…强j吧?”
独孤桀骜:“…不是,总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一个通缉犯,或者是一个臭名昭著的人物,所有人都恨不得杀了我才好,你…会怎么样?”这是她第一次开始在意自己的名声。
欧景年沉默了一会,才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无缘无故地到处树敌的,哪怕是做坏事,也会小心遮掩。”
独孤桀骜的心凉了半截:“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做坏事?”
欧景年反问:“你觉得你是很遵纪守法的人吗?”
独孤桀骜有些怨愤地说:“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做这些事?万一我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呢?就算我真的犯了错,哪怕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也不会帮我吗?”虽然她早就知道欧景年是这样的性格,但是亲耳听到这样的回答,心竟然有些隐隐作痛。
欧景年严肃地说:“独孤,有的错误是可以挽回的,有的是不可以的。如果你真的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哪怕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不会包庇你的。但是…”她犹豫了一下,低沉而缓慢地开了口:“如果你做了错事,但是知错就改,我…会原谅你。”
独孤桀骜眯着眼:“你觉得什么样的事算是…可以挽回的呢?”
欧景年毫不迟疑地说:“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事,并且,你…要主动认错。”
独孤桀骜盯着她看了半天,又看了看高速的方向,刚才路上没有什么车,而停下来的那辆车上有三个人,本来三个人都下车了,现在大约是天气寒冷的缘故,有一个人已经坐回了车里,另外一个正在对司机说着什么,看着不像是劝留的模样。
以独孤桀骜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主要来源于警匪片和欧景年的描述),过不了多久,警察就会过来,录口供,拍照片,处理事故,找证人。
独孤桀骜已经运足目力四下找了一圈,附近并没有那个叫做“监控”的东西,只要这三个人走了,欧景年也不提的话,刚才的事就会成为一桩都市奇谈,掀不起任何波澜,前提是,欧景年不说。
独孤桀骜踟蹰着,仔仔细细地把从认识欧景年以来与她相处的所有点滴都回顾了一遍,审慎地品评了一下欧景年的人品,几番张口又闭上,到最后却还是习性使然,将她真正想说的话给吞回肚子里,取而代之出口的是:“…所以杨爱红那件事,我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我现在也主动向你道歉,你…可不可以原谅我,不要…跟我分手?”
欧景年的脸一瞬间就沉了下去:“你说失忆是骗我的?我和杨爱红说话的时候你已经醒了?”
独孤桀骜不敢看她的脸,只能把头低下去,整个人耷拉着肩背,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又强迫自己理直气壮起来:“那个,你说的,没造成严重后果,主动认错,我…我骗了你,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欧景年气得都笑了:“独孤桀骜,你是从哪个深山里蹦出来的?有没有和人相处过?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礼义廉耻?”
独孤桀骜有点难过,揪着衣角,两脚脚尖互相挨在一起,变成一个三角形样的站姿:“我…以前不懂,但是,我…”她想说“我愿意为了你去懂”,但是这话太丢人,她还想说“不要抛弃我”,但是这话也并不符合她武林盟主应有的身份,她甚至想说“欧景年,求你跟我在一起”,但是这话似乎更不像样,她只能站在原地,像个真正从未见过世面的初级弟子一样,扭扭捏捏,吞吞吐吐,既无尊严,又没法真的抛弃尊严,眼看欧景年已经黑着脸要走,只能扑上去,一把从背后抱住她,带着几分绝望地喊:“欧景年,我…我喜欢你。”她把脸紧紧贴着欧景年的背,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欧景年的风衣,然而她只是忍着泪,尽量地不让欧景年发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也不肯吐露自己的真实心声:“我想跟你…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