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泰以为他都说了“进屋谈”了,欧景年就该好好地把他迎接进去,泡上一壶茶,叔侄两个好好地聊聊天,讨论讨论过去,研究研究未来。过去的欧景年的确是会这样的,她再怎么不喜欢他,至少都会维持基本的尊敬和礼貌。
但是现在,欧景年没动。反而是独孤桀骜犹豫地扭了一下身子,回头看了欧景年一眼,欧景年搂她腰的手一紧,独孤桀骜于是也就不动了——这两个人像是一对相依为命的连体婴一样互相搂着,四只眼睛看着欧阳泰,神情虽然不一样,动作却出奇地一致。
托那盏新近修建的路灯的福,欧阳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挪了挪他一贯养尊处优的双脚,委婉地抗议:“景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欧景年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过头,问独孤桀骜:“独孤,你想进屋谈吗?”
“我?”独孤桀骜吓了一跳。她以为这只是欧景年与欧阳泰之间的事,怎么突然决定权就落在她头上了?不过武林盟主就是武林盟主,独孤桀骜很快调整好心态,简明扼要地回答:“不想。”
欧景年回转头,看向欧阳泰:“抱歉,我女朋友不想进屋谈,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欧阳泰的手瞬时抬动了一下,那架势似乎是想要拍桌子,可惜四周不但没有桌子给他拍,还连个替他捧场的人都没有。堂堂副市长,不得不在大冬天站在室外和独孤桀骜这么一个没钱没地位没背景甚至连户口都没有的四无少女面对面讨论家事,这简直是天大的屈辱。
最可气的是,欧景年居然还神情淡定地站在一边,显然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
欧阳泰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都没能镇定下来:“景年,你要是真这么顽固到底,那我真没什么好和你谈的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欧景年没有挽留:“那么,再见。”
欧阳泰:“你…不想帮她办身份证了?”
欧景年表情不变:“我条件已经摆在这里了,你还不肯帮忙,我想多说无益,不如就此别过,大家都好。”扯着独孤桀骜向前,越过欧阳泰,掏出钥匙开门。
欧阳泰:“…等等!她…咳,独孤小姐既然是你的朋友,帮她办个身份证也没什么关系。”
欧景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所以?”
欧阳泰一张老脸已经胀得通红,也不知到底是气愤还是羞恼,然而他毕竟是政客本色,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略带矜持地说:“所以下礼拜上班时间叫她来我办公室一趟吧。具体时间我们电话联系。”
欧景年皱了下眉:“还要她本人去,不能你找人□□,再给我们送过来?”
“现在不同以前了。”欧阳泰略带鄙夷地一笑,“办身份证都要录指纹的,没法□□。你叫她过来,我亲自带她去办。”
“下个星期?”欧景年想了一下,“一定要是上班时间?”
“那当然。公务员也是人,也要休息的。”
欧景年思索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了:“那好,你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我陪她去。”
欧阳泰笑了:“她这么大人了,办个身份证你还要陪她?你不上班了?”
“我请年假。”欧景年严肃地说,“她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随你。”欧阳泰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元旦就回老宅去吃饭,还有,股权的事,我明天就会派人来跟你谈的。”他丢下这句话就往外走了,连看都没再看欧景年一眼。
欧景年沉默地开了门,心不在焉地走进去,又被独孤桀骜扯住:“换鞋!”
欧景年一笑,换了拖鞋,走到一边,整个人都倒进了沙发里。
独孤桀骜走过去,挨着她坐着,过了一会,碰碰她的手:“喂!”
欧景年看了她一眼,转头回去,继续发呆。
独孤桀骜:“…别以为你叔叔来过,你就可以转移话题了,你说,你刚才到底是不是不相信我?”
欧景年:“…独孤,我现在有点累,可不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独孤桀骜:“你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就累了?”
欧景年无力地叹息一声:“就是…心累,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行吗?”
独孤桀骜理直气壮地说:“不行。”
欧景年:……
独孤桀骜:“你告诉我你心累什么?我觉得有道理,就暂时放过你。”
欧景年:“独孤,别闹。”
独孤桀骜不乐意了:“别用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我25了!”
欧景年:“独孤,乖哈,要不你给我弄杯咖啡吧,要凉的。”
独孤桀骜:“你是不是想支开我?我才不上你当。你要做什么,我就在边上看你做。”
欧景年:“…我真的只是想喝杯咖啡而已。”才怪。
独孤桀骜:“那我去做咖啡,你在旁边看着。”
欧景年被她烦不过,只好慢吞吞起身,走到厨房,斜靠在门口,看着独孤桀骜熟练地打开机器,把冰块和咖啡混在一起,刚要递给欧景年的时候,突然又收回手去:“不行,你经期没过,不能喝凉的。”她顺手晃了晃,自己把满满一杯冰咖啡灌了下去。
欧景年阻拦的话只迟了半秒钟:“…你好像也在经期。”她已经快结束了无所谓,而独孤桀骜正是高峰期。
独孤桀骜摇了摇头,表示她武功高无所谓,然而小腹突如其来的疼痛打了她的脸,独孤盟主嘴角一抽,一只手默默地摸上了肚子,扭曲着表情说:“咳,我内力好像有点异动,去厕所闭关一会哈,你先自己好好待着反省一下。”
欧景年:“…独孤,你没事吧?”
独孤桀骜脸上的扭曲加深了,挥挥手表示没什么,两手捧着小腹,神情僵硬地走去了卫生间。
一关上门,独孤盟主就奔命似的坐在了马桶上,迅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小腹上不消说是剧烈疼痛的,腰也酸得要命。独孤桀骜经历过刀伤、剑伤、枪伤、勒伤、烧伤、拳伤、内伤…等等数百种伤害,其中比这更严重的多得是,可是那些伤害至多只能算是物理攻击,痛经这玩意却是直接的精神伤害,独孤桀骜觉得自己脑袋里每一根筋仿佛都连到了小腹上,每一处细微的疼痛都因此被放大了数倍反馈到脑海里,惹得她本来昏沉的头这会儿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
欧景年在外面担心地敲了敲门,喊她的名字,独孤桀骜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我在练功,你别进来打扰!”
这话刚说完,厕所门就被欧景年打开了,她一看独孤桀骜的姿势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转身出去,片刻之后,端了一杯热牛奶进来,吹一吹,放在独孤桀骜嘴边:“把这个喝了。”
独孤桀骜:“都说了我在练功,不要进来打扰!”
欧景年弯下腰,半强迫着就把牛奶往独孤桀骜嘴里灌。
她的睡衣弄脏了,所以临时把夏天的丝绸睡衣翻出来穿着,外面只搭了件羊绒披肩。弯腰的时候,披肩就自然地敞开,胸从低领的睡衣里露出来,从独孤桀骜这个角度来看,那杯牛奶简直像是直接从欧景年身上流出来的一样。
独孤桀骜再也不提练功之类的鬼话了,她乖乖地,慢慢地喝掉了她有生以来最美妙的一杯牛奶,咂咂嘴,明明一杯牛奶下去,腹痛已经好了很多了,却依旧捧着肚子做痛苦状:“痛!要喝奶!”